第20章探清水河3
小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大莲没有走远，他要赶紧要追随她，不能让大莲形单影只，不论在何处，他都要和大莲生死相依,在一起。刚踏入清水河水中，刺骨的春水，让小六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边哭边说：“大莲，你不冷吗？六哥哥我来了，你就不冷了……”
一个浪头打过来，瞬间把小六卷进了深水中；没等他再发出声音，便感觉身体在慢慢下沉，随着河水流动了起来。
刚才分明还听得到的风声，水啸声，一下子消失了。世界变得万籁寂静。
小六心中执着的念头没有消失，而且变得越来越强烈。“追上我的大莲，和她即刻相见！”
随波逐流的小六感觉很奇妙，此时，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清亮；清水河河底深处的景象，清澈，安谧，让他十分讶异。
游动在他身边的鱼儿五颜六色，水中不知名的花草，在他眼前掠过，奇石堆砌成巧夺天工的一栋栋房屋，宛若一个个华贵的透明宫殿。
如梦如幻间，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由远而至。
“年轻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小六迷惑了，自己此时到底是死了？还是仍在阳间？
如果自己还活着，可分明是沉在清水河底，随着水流在向下游漂浮；可要是死了，眼前所见，和这么清晰向自己搭话的声音，又是何人？
小六四处张望，除了大大小小的鱼儿，见所未见的景物，并不见一人。
“问你呢？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那个浑厚的男声又传了过来，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我来找我的大莲，她应该没走远，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小六意识到这是清水河里，在水中，人是不可能说话言声的；他试着张开嘴巴，回应着那个神秘声音，神奇的是竟然也很清晰。
“大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去到另外一个地方了。”神秘男声说道“你追不到她了。”
“不，不管上天入海，不管她去了何方，我都要随她去，找到她！”小六大声喊道。
“笑话！天命怎么可违。”神秘男声说道“你和大莲姑娘已经缘聚两生，奈何嗔念太重，偏偏还要投胎到这里，你和她终究一场空，难成眷属。”
小六听得云山雾罩，干脆挑明了，问：“大莲昨夜投了清水河，我也来到了您的地界，我们俩是不是都死了？”
“没错，都不在人世间了。”
“我就是不忍和大莲阴阳相隔，才追随而来。”小六有些愤愤不平，说“您怎么说我追不到她了？”
“你犯了人伦大错！”神秘男声厉声说“佟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怎么可以置父母于不顾，投清水河轻生呢？你知不知道就在此时，你的父母，兄姐正在河边叫你的名字，伤心欲绝！”
小六听到这句话，心头不禁酸楚。确实，家中有年迈拖着病体的父亲，有对他百般关爱的慈母，还有从小呵护他的哥哥姐姐，尤其是最后时刻，他还诳了和他最亲密无间的五哥。难言的愧疚，让小六眼泪夺眶而出。
“人世间有伦理，这里有规矩。”神秘男声接着说“你抛下了父母，自尽阳数，不仁，不义，不孝。但念你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忠贞情爱，我才赶来如实相告。”
小六猜测这个神秘声音，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又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是清水河河神莫属。
“小六知道错了。”小六生怕这个声音消失，忙说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没有尽到儿子的孝道，来探清水河。可求求您，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让我去见我的大莲。”
“情欲不重，不生娑婆。”神秘男声回应道“我已经说过这里有规矩，各由天命，大莲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那是她的因缘；你犯了不该自我了断的大错，暂时还要在此游荡一段时间。与大莲再何时相见，老天自有安排。”
“我一时都等不了，我就要马上见到大莲。”小六急得哭出了声“她一定也在等我。”
“年轻人你如此浑噩，即使再见到你的大莲，难道还要轮回今世的结局吗？”神秘男声说道“刚才我已经提醒你了，你和她已然两生两世，若想再相见，有美满的因缘，必须把这一辈子的执念放下？懂吗？”
这句话，让小六忆念起他和大莲相遇，相爱的每一个场景，那种不可言状的心心相印，确实如久违一般。
佟宋两家虽同在火器营一个村里，却势同水火，按理说他和大莲万不可能成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一对儿情侣。
但神使鬼差却让他俩，偶遇在西顶娘娘庙庙会上。更奇妙的是在这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莲，似乎总在等待他的出现；大莲曾经对他说：“六哥哥，只要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心跳的就跟小兔子一样。”
而他小六又何尝不是呢？大莲的一颦一笑，甚至她手腕上的一处红胎记，他都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如此想来，这个神秘声音刚才所言确有玄机。
“小六是个俗人，您说我和大莲，不止在此生就相遇过？您能不能说个明白，也好让我知道来世该如何去做？”
“总算是有所渐悟。”神秘男声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似乎渐行渐远“记住我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恶人自有天谴，你若放下，下一世必有良缘，余庆……”
“您别走，我还有话请教您呢。”小六话刚一出口，便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体瞬间被卷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里。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先是不断下沉，坠入深渊的感觉，渐渐地被一股力量托起，一下子甩离了旋涡，小六被这剧烈的颠簸，挤压，冲击，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六才清醒了过来。意识恢复的一瞬，让他不敢直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火器营，清水河，大莲，小六这一念，在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中，瞬间变成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