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矿井下
宽儿这几年在外闯荡，惊险的事情也遇到了不少，但当下，真得跟着小个子往黑漆漆的矿井下走去，头皮还是一阵阵发麻。两个人手提的马灯，在井下也只能照亮前脚不大的一地。越往深处走，连小个子都得猫着腰，蜷缩着身子挪动着脚步。
宽儿一时还是不适应井下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一脚没注意，差点儿被一块坑洼处摔了个大马趴。
“马灯举高点儿。”小个子扶了宽儿一把，说“你再把灯给打碎了，赔马灯事小，再把小命给搭上了。这可不是大马路，脚底下掉的煤石到处都是，自己长点儿眼。”
不知是紧张，还是井下空气流通不畅，宽儿感觉呼吸开始憋闷，只好张大着嘴，鼻子，口一块儿倒着气。
小个子带着宽儿，曲曲弯弯也不知走了多远，两个人走到了一处巷道丁字口。
“下面挖煤的人，都把煤送到这儿。”小个子指着眼前一大堆煤说“这有推车，有铁铲，你装上后推到外面去。工头说够了，你就可以装车回去了。”
“你呢？”在这昏暗的井里一路走来，除了井壁渗出的“滴答”水声，不见一人。宽儿感觉瘆得慌，很希望小个子能留下来，给他做个伴儿。
“我得到井底挖煤去。”小个子还是很负责，告诉宽儿“装好车后，你把马灯搁在车前照亮，推的时候注意点儿，车翻了，灯灭了就虾米了！”
小个子交代完了，一个人便又朝着井下深处走去。
宽儿木然的看着小个子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巷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手中的马灯忽明忽暗，闪烁着鬼火似的光亮。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摇煤球老汉，老常，都质疑他能不能担起这份工来。
“嗨！新来的，干嘛愣着不往外推煤！”宽儿正发呆坐着不知所措时，巷道里有人推上来一车煤，“哗啦”卸到了眼前的煤堆里，朝他喊了一嗓子。
宽儿这才忙起身，操起铁铲往自己的推车里铲煤，装车。
“头回往上运煤，别把车装的太满。”来人走到宽儿跟前，说“出井这一段都是上坡，你得把车扶稳了。”
虽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在井下有人关照着自己几句，让宽儿宽慰了不少，他冲着来人连声道谢。
宽儿照着小个子的话，把马灯放在推车前，屈身弓腰便把自己装好的小推车推了起来。
没走几步，小推车就遇到了一个土坎；宽儿死死地扶住车把，避免推车翻倒，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车独轮都没能越过这道坎。
“小兄弟，这活儿你恐怕真不成。”那个宽儿看不清样貌的人，跑过来帮他推了车一把，手推车前轮这才滚过了眼前这处障碍。
宽儿定睛看了这个好心人一眼，说了句：“谢谢大哥，我能成。”
把这一车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到了井口外，大个子工头正站在那儿，眯缝着眼等着他。
“就你这龟速，什么时候才能运够数？”大个子工头指着一处空场说“卸那儿去。你得麻利点儿，这磨蹭劲儿还不得干到下半夜啊。”
宽儿趁着卸煤的功夫，赶紧张大嘴，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车老板老常走过来问：“顶得住吗宽儿？别努着，不成你就跟工头言语声。”
“常哥，我顶得住。”宽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把车又推向了井下。
一回生两回熟，宽儿再进到井里，便不像刚才那么心惊肉跳了。他也按照那个好心人的指教，每回装车都装个八成满；在沟坎处先用散落的煤块铺垫好，小车推起来就不会那么较劲，顺畅多了。
就这样上下井，一趟一趟的往外“倒煤”，太阳渐落西山，大个子工头规定的见方数还差了不少。
老常还是有些面子，向大个子工头求情：“这孩子头一天做，已经尽力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慢慢让他再给补上。”
“看你老常面儿，今儿先这么着。”大个子工头也过来拍了拍宽儿，说“小兄弟干你这活的，这一年跟走马灯似的，做不了就别硬撑着，回去跟东家支一声，拍拍屁股走人吧。”
“我干得了。”宽儿倔强地看着自己这一天拉上来的煤堆，说“差数的明儿我一定给您补上。”
往马车车斗里装煤，老常也帮着宽儿搭了把手；煤装满后，俩人这才一左一右上了马车，回往“煤球郭”的煤铺去。
“宽儿，累了就眯瞪会儿。”老常对宽儿说“我也没问，东家给你算多少工钱啊？”
“我没要工钱。”宽儿脱口而出。
“小兄弟你没病吧？”老常瞪大眼睛说“这玩儿命的活，给你两顿窝头吃，你就给他干？东家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宽儿摇摇头，没说话。他也没料到，来姨娘家姨夫会“赏”了他这么一个苦活，而宽儿明明对“煤球郭”说的很清楚，不要姨夫一文工钱。
这些内情，苦衷，他没法跟外人言表。
马车路过大车店门口，老常“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下。他起身从车斗上抱起几个大煤块，扔到大车店院门前。
“没辙，东家给的工钱实在是难养家糊口。”老常也不避讳宽儿“人家大车店给咱们弄口热乎的吃食，我这就顺路，每回扔两块煤给他们，全当煤火钱了。说白了，就是穷帮穷。”
这一天，天都大黑下来，老常和宽儿才把这一马车煤，卸到煤铺院里，算是收工了。
宽儿刚走进住的偏院，摇煤球老汉便招呼他，说：“刚才一个小姑娘，说是你妹妹，来找过你。问她有什么事儿，她也不言语。”
老汉话音未落，宽儿拔腿就要扭身往外走，被老常叫住了。
“昨晚饿肚子忘了？先去吃饭。你一转身，那两个窝头，可就不知道进谁的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