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人性的弱点》（8）

无惧他人的批评第一节记住：没人愿意去踢一条死狗

1929年在教育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事。学者纷纷涌向芝加哥去目睹这件事。几年前，一位名叫罗伯特·哈金斯的年轻人历尽辛苦，通过做侍者、伐木工人、家教和卖晒衣绳，从耶鲁大学毕业。如今，八年过去了，他被选为芝加哥大学校长，在全美最富有的大学中，这所大学排行第四，几天后，他的就职仪式就要开始。他有多大？30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年老些的教育家们纷纷摇头。批评像岩崩一样纷纷砸向这位“神童”。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年纪太轻，没有经验，教育理念是错误的，甚至连报纸也加入了这场攻击中。

就职那天，一位朋友对罗伯特·哈金斯的父亲说：“今天早上的报纸对你的儿子进行了指责，对此我感到震惊。”

“是的，”哈金斯的一位哥哥说，“报纸上说得很严厉，但记住一点，没人愿意去踢一条死狗。”

没错，一条狗越是重要，踢它的人就会得到越多的满足感。后来成为爱德华八世的威尔士王子就亲历过这样的事。当时他在位于德文郡的达特茅斯学院读书，这所学校与我们位于安纳波利斯的海军学院类似。那一年，王子14岁。有一天，一位海军军官发现他在哭，就过去问他是怎么回事。起初他没有说，后来道出了事实：他被几位海军学员踢打。学院里的一位海军准将把学员们集中到一块，告诉他们王子没有申诉这件事，不过他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挑出来承受这种粗暴的对待。

学员们好一阵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又是不停用脚趾挖地面，最后才坦白交代：当他们成为皇家海军中校和上校后就能向别人吹嘘他们踢打过国王了！

当别人踢你或者批评你时，你要记住，这样的事很普通，因为它能让干这件事的人觉得自己重要。这种事往往意味着你取得了一些成绩，值得被关注。很多人靠着谴责比他有教养或者更成功的人来获得一种粗俗的满足感。举个例子吧，在我写这本书时，我收到了一位女士来信，她在信中猛烈谴责救世军的创办者威廉·布斯将军。我在电台做过一期赞颂将军的节目，所以这位女士便写信给我了，他说威廉·布斯把筹集到的800万美金私吞了。当然了，这项指控是极其荒谬的。但这位女士并没有用事实说话，她想通过诋毁一位比她地位高得多的人来获得一种卑劣的满足感。我把她这封措辞尖刻的信扔进废纸篓，然后感谢全能的上帝自己没有娶一位这样的女人做妻子。她的信没有告诉我关于威廉·布斯的任何信息，反而让我知道了这位女士是一个怎样的人。很多年前，叔本华就说过：“粗俗的人在伟人犯过的错误和做过的蠢事中获得了巨大的快乐。”

很难想象耶鲁大学的校长是一个粗俗的人，然而前耶鲁大学校长迪蒙斯·德怀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显然从谴责一位竞选美国总统的人这种行为中获得了巨大的快乐。这位耶鲁的校长警告说，如果这个人成了美国总统，那么“我们将看到我的妻子和女儿成为合法卖淫的牺牲品，受到侮辱和玷污的人，成为优雅和美德上的流浪者，成为上帝和人类共同讨厌的东西”。

听上去像是谴责希特勒的，是不是？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它是谴责托马斯·杰斐逊的。哪个杰斐逊？当然是那个不朽的杰斐逊了，当然是那个起草《独立宣言》的杰斐逊了，当然是被人们誉为民主的守护神的杰斐逊了。没错，就是他。

你认识是哪个美国人被公开谴责为“伪善者”、“骗子”和“比杀人犯好不到哪儿去的人”？报纸上的一幅卡通画显示：他正站在断头台上，一把巨大的刀正要砍下他的头。当他被游街时，人们戏弄他，朝他发出嘘声。他是谁？他就是乔治·华盛顿。

但这件事发生在很久以前，也许人性从那个时候起已经提高了吧。让我们看一下，让我们拿出海军上将伯雷的事例——1909年4月6日，这个人乘坐狗拉雪橇抵达北极，从而震惊了全世界。几个世纪以来，勇士们承受痛苦，忍饥挨饿，死也要达到这个目标。伯雷本人也差点因冻饿而死；他的八根脚趾被冻得硬邦邦的，只好割掉。他病得很重，他以为自己会疯掉。他在华盛顿的上司气急败坏了，因为他吸引了这么多的公共注意力和赞赏。所以他们谴责他用筹集来的钱去做科学探险，“还在北极圈中闲逛、睡大觉”。他们相信事实如此，因为如果你想相信一件事，不相信它是几乎不可能的。他们竭力羞辱伯雷，最后威廉·麦克金利[1]总统直接下令，才使他得以在北极继续自己的事业。

如果伯雷在华盛顿的美国海军部踏踏实实做办公室，还会得到这种谴责吗？不会。他的地位还没有高到让人嫉妒的程度。

格兰特将军有着比伯雷将军更糟糕的经历。1862年，格兰特将军领导北军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这场战役只打了一个下午，却在一夜之间让格兰特成为全国偶像，甚至也在遥远的欧洲引起了巨大反响，从缅因州一直到密西西比河岸，教堂的钟声和燃烧的营火都在庆祝这场胜利。然而六个星期后，北部英雄格兰特被抓了，他的军权也被剥夺了。他因羞辱和绝望放声痛哭。

为何打了胜仗的格兰特将军被抓了呢？在很大程度上讲，是因为他激起了他的傲慢上司的嫉妒心。

面对不公正的批评，如果我们不想为之忧虑，那就按照下面的法则去做：

你要记住，不公正的批评往往是被掩盖起来的赞美。

你要记住，没人愿意去踢一条死狗。

第二节这么做——批评便不会伤害你

我采访过目光锐利的斯迈德利·巴特勒少将。有“地狱魔鬼”之称的巴特勒。知道他吗？这人一副流氓做派，个性十足，曾指挥过美国海军。

他告诉我他年轻时竭力想让自己变得受欢迎，想给每个人都留下一个好印象。那时候，最微小的一点批评都可刺痛他。但他坦白在海军部待的这30年磨厚了他的脸皮。他说：“我经常受到痛斥和侮辱，别人称我是杂种狗、蛇和臭鼬。我被专家骂。我被人家用英语中不会出现在书面中的、任何一种可能的、骂人的词的组合称呼。我受到干扰了吗？哼！现在当我听到人们骂我时，我连头也不回过去看一下那正在说话家伙是谁。”

也许目光锐利的老巴特勒对批评太冷漠了；但有件事是肯定的：我们中大部分人对这些没多大价值的嘲笑和小投枪看得太重了。我记得几年前，有一位来自《太阳报》的记者参加了我的成人学习班，他讽刺我和我的工作。当时我生气了吗？我觉得这是对我个人的一种侮辱。于是我便打电话给《太阳报》的行政主管吉尔·霍金斯先生，正式要求他写一篇符合事实而不是嘲笑我的文章。我决定让这人犯的错误和受到的惩罚相一致。

现在我觉得自己当时的办法很丢脸。如今我才知道，半数买过那份报纸的人都没有看到那篇文章。另外一半读了那篇文章的人只是付之一笑。还有一些看笑话的人几个星期后便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我才意识到人们不会去考虑你我以及别人对我们的看法是什么。他们想的是他们自己——早餐前、早餐后、午夜过后的10分钟，他们一直想的是他们自己。他们宁可1000倍地去关心他们的一小点头疼，也不会关心我们是死是活。

甚至你我被别人骗得晕头转向，被取笑，被出卖，被人在身后捅刀子，在河边被我们最好的六个朋友中的一个卖掉——我们也不要沉浸在无节制的自怜中。我们应该记住在耶稣身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他的12个最亲密的朋友中有一人背叛了他，按照我们今天的钱来算，只是为了19美金的好处。另外一个朋友在自己陷入麻烦时，曾公开抛弃了耶稣，还三次宣称他不认识耶稣——他发誓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12个人中就有两个背叛了耶稣！为何你我要得到比耶稣更高的分数呢？

几年前，尽管我发现自己无法阻止别人对我进行不公正的批评，但我却能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能决定是否让不公正的谴责打扰我。

让我把这一点说得再明白些：我不是在鼓吹无视所有的批评。远不是这样。我现在说的是如何不去管不公正的批评。有一次，我问埃莉诺·罗斯福是如何对付不公正的批评的——真主知道她受过很多这样的批评。她很可能比白宫中任何一位女性都有着更为热情似火的朋友和更加凶暴的敌人。

她对我说年轻时她害羞得要死，害怕别人说三道四。她害怕批评，有一回她向西奥多·罗斯福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姑妈寻求建议。她说：“姑妈，我想这么做，可却怕受到批评。”

罗斯福的妹妹看着她的眼睛说：“永远不要让他人的闲话打扰你，只要你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埃莉诺·罗斯福告诉我，几年后当她进驻白宫时，她发现这个小小的建议成了她的直布罗陀巨岩[2]。她对我说唯一避免受到批评的方法就是像一个瓷做的德累斯顿人那样老老实实地待在书架上。“做你认为是对的事——因为无论如何，你总会受到他人的批评。做也受批评，不做也受批评。”这就是她给我的建议。

当后来的马修·布拉什成为美国联合集团的董事长时，我问他是否对别人的批评敏感。他这么说：“是的。年轻时我对别人的批评很敏感，那个时候，我想让全集团的员工都认为我是完美的。如果他们不这么认为的话，我就会感到忧虑。我会先竭力取悦一个一直在抱怨我的人；但我试图与他修好这件事却会让其他人发疯。然后等我与这个人修好之后，我会激怒另外的几只‘大黄蜂’。最后我发现，为了逃避别人的批评，我越是努力缓和自己受伤的感情，我的敌人也越多。所以最后我心中暗想：‘如果你想高人一头，那就等着受他人的批评吧。所以最好还是适应这一点。’这想法极大地帮助了我。从那时起，我就努力把它作为人生中的一条准则看待，我撑起了自己的那把旧伞，让如雨般的批评哗哗落在上面，而不是让它们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

迪姆斯·泰勒[3]做得更进一步：他让如雨般的批评任意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淌，而只报以哈哈一笑——而且是在公开场合。那是在一个周日下午，电台中正在播放纽约爱乐管弦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泰勒在节目间隙发表评论，有一位女士给他写来一封信，信上骂他是“骗子、叛徒、毒蛇和傻瓜”。泰勒在他的《音乐与人》一书中这样写道：“我怀疑她不喜欢那档节目。”在下一周的节目中，泰勒在电台中对着几百万听众读了这封信——并于几天后又收到了这位女士的一封来信。“她在信中表达了她一贯的观点，”泰勒对我说，“我仍然是个骗子、叛徒、毒蛇和傻瓜。”一个对批评这么看的人，我们不能不敬佩他。我们欣赏他的平静、他的泰然自若和他的幽默感。

当查尔斯·施瓦博在普林斯顿大学面对学生们发表演讲时，他坦白说这辈子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是在施瓦博钢铁厂工作的一位德国老人教给他的。战争期间，这位德国老人和其他的炼钢工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他们把他扔进了一条河中。施瓦博先生说：“当他满身泥水走进我的办公室时，我问他对那些把他扔进河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他这么回答：‘我只是笑了笑。’”

施瓦博先生说他把这位德国老人说的话当作自己一生的座右铭：“只是一笑。”

当你承受不公正的批评时，这个座右铭尤其管用。你可以对那个向你顶嘴的人进行回应，但你能对一个“只是笑笑”的人做什么呢？

如果林肯没弄明白试图对那些投向他的刻薄谴责进行回应是件蠢事的话，那么他将在内战的压力下崩溃。在如何应对他人的批评上，他的描述已成为文学中的珍宝——成为经典。战争期间，麦克阿瑟将军将林肯的话打印了一份，用镜框框好，挂在他总部办公桌前面的那面墙上；温斯顿·丘吉尔在他庄园内书房的墙上也挂着一个镜框，镜框中也有相同的几句话。林肯是这么说的：“如果我一直想要弄明白别人对我的全部攻击，而对它们进行更少回应的话，那么这间铺子还不如关掉做点别的买卖。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竭力做到最好；我的意思是说我一直这么做下去，直到最后。如果结果证明我是对的，那么对我的攻击也就无所谓了。如果结果证明我是错的，那么即使有十位天使发誓说我是对的，也没有任何分别了。”

当你我受到不公正的批评时，让我们牢记下面的法则：

竭力做到最好；然后撑起你的那把旧雨伞，让如雨般的批评顺着你的一直往下淌。

第三节我做过的蠢事

在我的私人文件柜里有一个贴有“ftd”标签的文件夹，ftd是“我做过的蠢事”的缩写[4]。这个文件夹中的文件记录的都是我做过的错事。有时我会把这些笔记口述给我的秘书，但我做的有些事是非常私人化的，非常愚蠢的，口述它们让我感到丢脸，所以我只好把它们手写了下来。

我还记得15年前我放入“ftd”文件夹中的某些文件，上面写的是我对自己的批评。如果那时我对自己完全诚实的话，那么文件柜中标有“ftd”的文件夹就会把柜子撑破的。我想重复一下3000年前扫罗王[5]说的这句话：“我做了蠢事，犯了极大的错。”

当我拿出“ftd”文件夹，重读我对自己的那些批评时，他们得以使我应对最困难的问题：戴尔·卡耐基的管理问题。

过去，我总把自己的麻烦归罪为他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智慧的增长，我希望——我已意识到，我的大部分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很多人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只怪我自己，”拿破仑在圣赫勒拿群岛上说，“我的失败只怪我自己。我一直是自己的最大敌人——我的悲惨命运就源于此。”

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我认识，他在自我评价和自我管理方面的确是位能手。他叫h·p·豪厄尔。1944年7月31日，他在纽约大使酒店的一家杂货店中突然死亡的消息传遍整个美国时，华尔街为之震惊了，因为他是美国金融界的领军人物——国家商业银行和信托公司董事会主席以及几家大型企业主管。他没有接受什么正规教育，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乡下商店里当记账员，后来成了美国钢铁公司的信用经理——从此便踏上了地位与权力之路。

“很多年来，我的手边总有一个记事本，上面记录的是今天我与别人的约会，”当我让豪厄尔解释一下他的成功原因时，他这么对我说，“周六晚上，我的家人从来不为我制订计划，因为他们知道，每个星期六晚上我总会拿出一点时间对过去一周的工作进行自我检查和自我评价。吃过晚饭，我就独自走开了，我打开记事本，思考一周来所有的会谈、讨论和会议。我问自己：‘这一周我犯了哪些错误？’‘我的哪些行为是正确的——还能用什么方法提高我的表现？’‘从这次经历中我能学到点什么？’有时我发现这种每周自我评价让我很不快乐。有时我会为自己犯下的荒谬错误震惊。当然了，一年年过去，这种愚蠢的错误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这种自我分析的方法持续了很多年，它比任何我曾尝试的方法都使我受益更多。”

也许h·p·豪厄尔的想法是从本杰明·富兰克林那里借鉴来的。只是富兰克林没等到周六晚上再做自我分析。每个晚上，他都会对自己进行自我审查。他发现自己有13个严重的缺点。下面是其中的三个：浪费时间、为小事烦恼和与人争论并反对别人。智慧的老富兰克林意识到，如果不消灭这些缺点，他的前途就不会太广大。所以他专门拿出一周，每天都与其中的一个缺点作战，并把每天的输赢情况记录下来。下一周，他会挑出另外一个坏毛病，然后带上拳击手套，走进角落，开始与缺点进行拼打，直到铃响。富兰克林每周与自己的缺点作战这种习惯持续了两年多。

难怪他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受爱戴、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呢。

艾尔伯特·赫伯德[6]说：“一个人一天中至少有五分钟是傻瓜。智慧的获得超不出这个限制。”

小气的人面对他人一丁点儿的批评便会勃然大怒，智者却迫切从责备他的人以及与他发生口角的人身上学到知识。沃尔特·惠特曼是这么说的：“你只是从那些钦佩你的人、对你温柔的人和站在你一边的人身上学经验吗？你从那些拒绝接受你的人、极力反对你的人和与你发生口角的人身上学到过教训吗？”

我们不要等着让敌人批评我们或者我们的工作，我们要让他们无错可挑。让他们成为我们最严厉的批评家吧。我们要找出并革除我们的弱点，让敌人无话可说。查尔斯·达尔文就是这么做的。当达尔文完成他的不朽巨著《物种起源》的手稿时，他明白这本书的出版将震动知识界和宗教界，因为他揭示的是一种革命性的生命概念。所以他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批评家，用15年的时间核查数据、质疑推理过程、批评自己所作的结论。

假定有人痛斥你是个大傻瓜，你会怎么做？生气？愤愤不平？林肯是这么做的：林肯的战争部长爱德华·m·斯坦顿曾称林肯是一个大傻瓜。斯坦顿愤愤不平，因为林肯干涉他的事务。为了取悦这个自私的政治家，林肯签署了一项转移某个军团的法令。但斯坦顿不仅拒绝执行林肯的命令，还咒骂林肯是个傻瓜，竟然签署这样的法令。结果怎么样？林肯得知斯坦顿骂他后，只是平静地说：“如果斯坦顿说我是傻瓜，那我肯定就是了，因为他几乎总是对的。我得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林肯没有去找斯坦顿。斯坦顿说服林肯这项法令是错的，因此林肯便收回了这项法令。林肯欢迎别人的批评，别人的批评是有事实根据的，态度是真诚的，是想帮助他才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