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欧洲文学史》(2) - 民国大师周作人自编全集 - 周作人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欧洲文学史》(2)

第一百四十二章《欧洲文学史》(2)第二卷罗马

第一章起源

一罗马文章与希腊者并称古典文学,为后世艺文模范,唯精神有绝异者。以一语括之,则希腊为尚美,罗马为崇实。故罗马文学,大都朴质无华,无homeros之史诗,亦无sappho之艳歌,非力才不相及,实气禀殊异,有以使之然也。凡民族发达,率由游牧进于稼穑,复以家族为本元,建立部落。是故国民道德,首尚雄武,罗马所谓virtus,与希腊之areta正同。唯希腊诸邦独立,相联合而不统一,其在个人,亦多自由之气。罗马则结为一国,凡诸国人对于国家,正犹家族之从家长,故特重义分,所谓pietas之德,盖罗马所独具。草昧之世,人民与天物抗争,复御仇敌,以保其生,多历辛苦,罗马民族,感此甚深,乃成厚重之性格(gravitas)。合是数者为民德,故主保守,重秩序,而尚实用。cicero论希腊罗马国民性之差违,以为学问知识,希腊为长,唯于治术,罗马独有其不可及者,所举厚重果毅弘深诚信诸德,良足为之代表。盖罗马事业,本在政治一端。绘画雕刻,大抵模仿希腊,文学亦少独创之美,唯能随在不失其国民性,故亦自有罗马之特色也。

罗马崇实之风,亦见于宗教。其神话传说,虽多受希腊影响,而根本思想,截然不同。美之宗教,非罗马人所能喻,抑亦为所不取,故所重者,止在为政治道德之系维。神人关系,犹家长之于宗子,神责人以从顺,人亦求神以佑助,各尽其分,归于两利。如希腊哲学,纯以求知为本,罗马则重致用。其优礼哲士,所取乃在决疑解惑之功,非以谈玄为贵,其于宗教,亦犹是也。罗马神话十二大神,与希腊诸神,适可相当,如主神jupiter其妻juno,其子女minerva(工艺女神)vulcanus(冶神)apollo(音乐之神)diana(佃猎女神)mercurius(宣传之神)次之。ceres即地母,neptunus为海神,战神曰mars,爱之女神曰venus。希腊之eros,则为cupidon,小儿有翼持弓矢,状貌悉同。最末有vesta,为灶火之神,希腊云hestia,凡祭必先祀之,罗马崇奉尤至,盖家庭之主神也。唯此众神(diconsentes)乃皆后起,民族所奉,本为耕种牧畜之神。有saturnus与其妻ops,司播种收获,后世举以配希腊之kronos与rhea,唯希腊仅以象宇宙,与农业祖神大异。次有园圃之神vertumnus,果神pomona,花神flora,蒲陶之神liber,其妻libera并司百谷。山林之神silvanus,田野之神faunus,为saturnus孙,其妻fauna,称善惠女神(bonadea),司百物生长,崇奉最至。牧场神曰pales,养马之神曰epona,降至畛畦有神terminus,粪壤有神sterculius,则皆为罗马独有之思想,因重农而出者也。herakles之在希腊,高贵武勇,为国民理想之英雄。罗马之hercules,则为围场(herctum)之神。即此一端,二者之差可见。自然现象之人化者,如日sol,月luna,启明星lucifer,曙aurora等,略与希腊同,亦信死后存在,而幽冥别无定处,亦不言主者何人。唯谓人死由orcus为政,魂归地下,故地母(terramater)称善女mania,鬼祖母(avialarvarum),亦曰沉默女神(deatacita)也。民间以时祀其先灵,不异生人。今读墓志文,多以为永久安息,盖以死为长眠,至hades传说,亦行于世,唯本出希腊,非故有者也。

二罗马文学,始于韵文,而独无史诗。古时甚重挽歌,又cicero言,罗马宴集,恒歌颂先人事迹,佐以箫管,皆足为史诗基本。第所歌为先世功烈,而非国民传说,故不能流行民间,其歌亦悉湮没。今所存最古之作,唯有颂歌而已。罗马三月(martius)为战神之月,祭师击盾,歌踊以祈神。所谓踊者之歌(carminasaliaria),犹散见古籍中。唯宗教仪式,笃守旧章,历世传授,弥复讹阙,至歌者亦自茫然莫明其意。且罗马人之宗教观念,与希腊异,其举行祀典,但依法定仪文,尽其职分,以待神之报施,不尽本于灵感。故歌辞自阙深挚之情,于后世艺文,亦少影响,唯以时序言之,为最古耳。

希腊喜剧起于村社,罗马亦然。其悲剧一支,纯出希腊,喜剧发达,亦多受外来感化,然自有本源,非全由于移植。原始喜剧,约有三种。一曰禁厌曲(fescennini),二曰杂调曲(satura),三曰atellan曲(fabulaeatellanae)。禁厌曲之起最早,多行于秋收或酿熟时。村人聚宴为乐,以歌互嘲,更迭唱和,作诸姿态。原意盖在禁厌,非以嘲笑为乐。凡喜乐庆幸之事,易招羡妒,为“恶眼”所中,故必有以禳之。凯旋及婚嫁时,皆须此曲,命意亦同。古以为亵渎之词,力能破除不祥。fascinum一言,即禁厌曲之名所从出,又云木刻生支,小儿县之颈间,谓可辟邪祟也。

杂调曲之字,源于saturalanx,谊曰满盘。ceres与hus祭,农人献新果,或诸谷食,杂和而奉之。后引为曲名,言其歌舞笑敖,声音庞杂也,vergilius《田功诗》中,言ausonia人民戴木皮假面具,放歌狂笑,以颂酒神。盖与禁厌曲相似,又尝用以攘疫,唯结构,较为完善。及希腊文化兴,遂不复演,唯文人或仿作之。是后发达,成讽刺诗(satira),为罗马特有之文艺。一篇之中,诗文杂出,诗之韵律亦前后不一,盖犹存杂调余风矣。

atellan曲以地得名,至基督前三世纪时,始流行于罗马。其先视优伶为贱业,以奴为之,不得预外事,至是而名门子弟竞习其事,不复以为辱。是曲多演民间滑稽行事,人物类型,约有四种。一曰痴

(us),二曰髦夫(pappus),三曰夸者(o),四曰狡叟(dossennus),各有面具,表示性质,有后世分配脚色之风。后经文人改作,益复发达。曲词虽多散逸,唯观其篇名,如“痴

为兵”(“usmiles”),“痴

为女”(“usvirgo”),“髦夫为农”(“pappusagricola”),“二狡叟”(“duodossennus”)等,犹能想见其诙谐之精神也。

罗马散文最早者,为《十二章法典》。基督前四五一年,始立十章,次年又益二章,并镌铜以示公众,世称公私法律之源泉。其文至古拙,罗马少年入学,必诵此文,至cicero时犹然,影响于文学者甚大。罗马国民性格之养成,于此文亦甚有关系也。

第二章希腊之影响

三罗马民族,长于治术,起自草昧,不及五百年,蔚为大国,统有欧亚,然武功盛而文事遂衰。cato谓古时不重文术,有习为诗歌,或屡赴宴集者,世以游民目之。盖时势所需在战士,不在诗人也。及前三世纪时,国内统一,日渐强大,奄有意大利之地,国既乐康,乃有余裕以治文事,又受希腊感化,故文学骤兴。其先罗马与希腊,亦时有往来,且采用其字母,唯别无他效。及前二七二年克tarentum,希腊文学乃流入罗马。盖罗马第一文人,实希腊人而见俘于tarentum之役者也。

liviusandronicus(前284—前204)本tarentum人,被俘为罗马人livius家奴。主人知其有学,命子弟从之读,并为免其籍,andronicus遂兼二姓。时罗马初定,教化未具,学校讽诵,唯十二铜章,社会娱乐,则杂调曲而已。andronicus乃译史诗odysseia为腊丁文,以教学子。又编译希腊戏剧,于罗马大祭(ludiromani)时演之,大为国人所好。又作颂诗,令处女二十七人行歌道上,以禳妖祥。罗马人欲酬其劳,始设文社(collegiumpoetarum)于minerva庙中,以andronicus为长。于文学与言语之发达,至有力焉。andronicus本常人,别无文才,故造诣殊浅。唯希腊艺文,实由是始入罗马,后世史诗歌剧,无不发源于此,乃其所以为大也。

livius之后,继以gnaeusnaevius(前276—前199)。二人皆致力于戏曲,livius系出希腊,业教师,naevius则罗马市民,从军布匿,通希腊文言,故所造不同。naevius作剧多本希腊,然恒出己意,溷合二剧为一,时见独创之才。又取材本土,立历史剧(fabulapraetexta)之基本。今就曲名计之,凡作悲剧七,喜剧三十四。盖其性偏喜讽刺,亦以是屡得祸,而卒不改,终被流放,死于异域。又有纪事诗bellumpunicum七卷,仿希腊史诗体式,叙布匿战事。前二卷述罗马创国,溯源于aeneas,为vergilius前驱。今诗已散佚,仅存断片而已。

quintiusennius(前239—前169)生于南意之rudiae,其地本希腊属土,故史家以为希腊人。唯ennius自谓系出messopus,乃未属希腊前王室云。所作颇多,戏曲外有杂咏六卷,史诗annales十八卷,最有名。悲剧今存篇名二十有二,多记古代ilion事。其所师法,为euripides,于神人关系,生死祸福诸问题,多所讨论。断片中有云,世或有神,但于人事无予。神如有知,当使善人福,恶人祸,而今不然也。又力斥巫师,谓以富贵许人,而得一金之酬。其怀疑思想,盖与euripides相似。杂诗中有epicharmus一卷,述pythagoras派诗人四行学说。euhemerus一卷,又名“圣史”(sacrahistoria)则以历史法释神话,皆可见其明达之思致也,杂咏者,即以杂调曲原语为名。其体或文或诗,或独白对话,或叙事抒情,俱无不可。及后多以寄讽,satura之语,遂转变为satira,专指一事矣。

ennius作annales,记罗马史事,始自aeneas,唯不及ilion出亡,仅言其抵意大利后事,至并世而止。ennius作此诗,以homeros自居。云古诗人之魂,转生为孔雀,次为哲人pythagoras再转而为己身。然此非轮回信仰,特自负之意而已。古代史诗,取传说为材,多涉神异,出于自然,若咏后世史实,则不能相合。且恒略古而详今,亦未能匀称。唯其崇高之思,堂皇之词,善能表罗马之伟大,全篇一贯,不愧罗马史诗(romais)之称也。今所存仅六百余行,约为全诗四十分之一。复多断缺,唯数章稍完,然相连续者,亦唯二十余行耳。

第三章戏曲

四罗马最早作家,皆并作悲喜二种剧,至plautus与pacuvius出,其业始分。titusiusplautus(前254—前184)生于乡邑,至罗马演atellan曲,稍有积蓄,去而为商,尽丧其资。复至罗马,贫无以自存,乃佣于磨工家,以余暇作喜剧,渐见知于世,遂为专业。后世所传plautus曲,凡百数十首,唯太半托名之作。varro谓真者仅二十一篇,今所存数,与此正同,第未必皆自作。其曲仿希腊近期喜剧,取材于philemon与menandros。人地名称,多用希腊之旧,唯间杂罗马风俗。盖罗马人演剧,以希腊为师,自审不逮,因不别创。又第为娱乐计,非欲讥弹社会得失,故取材异国,于事甚便。剧中言及罗马事物,多以barbari一字加之,亦不以为忤。此正所谓希腊衣之喜剧(comoediapalliata),与罗马衣之喜剧(comoediatogata)异者也。plautus曲所叙为家庭社会两方,不涉政事。其中又可分爱恋,欺诈,离合,缪误诸类。《casos女》(casina)与《商人》(mercator)二剧,言父子共争一女,拈阄以决胜负。menaechmi兄弟二人,以貌相似,生诸纠葛,为缪误喜剧(comedyoferrors)之本源,amphitruo一篇,亦属此类。jupiter化形为主人,占其室家,mercurius则化其奴sosia,拒主仆于门外。sosia皇惑,至欲自改其名。及amphitruo为神所击而晕,醒时乃闻其妻alcmena产二子,并神异。此时已非复喜剧音调,plautus自称为悲喜剧(tragicocomoedia),为得其实。alcmena一身备有罗马妇德,与剧中事迹相反映。当誓别时,呼崇高上帝监临之,其语含讥,达于绝调,可与euripides之ion相比也。《小瓶》(aulularia)一篇,述euclio之贪鄙,曲尽其妙。至珍惜爪甲眼泪,人如向之乞“饿”亦将必不可得。宝护其藏金之瓶,闻邻人锄地而胆战,鸡就近地搔爬,亦痛抶以惩之。较theophrastos所谓贪人见奴拾遗钱于市,亦呼曰半半者,为尤甚矣。又有《俘虏》(captivi)一剧,最为后世所称,则合欺诈与离合二原素以成。据其自序,亦言殊异他作,tyndarus冒祸救其主人,终得并免于难。盖有教训之意,对于主奴问题,亦颇受euripides影响者也。

caeciliusstatius(前219—前166)本gaul人,被俘为奴于罗马,后得释。与ennius友善。以喜剧名。所作今仅存三百余行,曲名四十。其中十六,与menandros悉同,结构亦法希腊,趋于缜密,不似plautus之每用己意造作。及terentius出,希腊式喜剧始益备,caecilius盖其中介耳。

terentiusafer(前195—前159)生于非洲,幼被掠,卖为罗马元老terentiuslucanus家奴。主人爱其慧,命受学,复落其籍。遂承主人之姓,加afer一字于后以自别。始作《andros岛女》(andria),大得caecilius赞赏。是后又作五曲,多取材于menandros,又率为联曲,合二剧为一。慕希腊文化,欲一见之,遂行。竟不复返,或传其归国时溺于海也。曲中事迹,与plautus作无甚异,大抵爱恋之事,中杂欺诈,终以会合。而制作完善,能得希腊艺术精神。所写社会道德,亦略如前此,唯较有进。子或欺父,然不更益以侮辱,主或责奴,而无复苛虐之刑。即言倡女(hetaira),亦渐近优美。盖以前喜剧,虽本希腊,亦颇含罗马杂剧之风,terentius作,则纯为希腊化之罗马剧,故为更进。唯其剧虽见赏于后世学者,而当时不能谐俗。祭日演《姑》(hecyra)一剧,观者多散去,以为不及蹈

与角抵佳也。罗马喜剧,至terentius而臻其极,然亦自此绝矣。

希腊式喜剧,不为民众所好,遂有罗马式喜剧者出。所演皆本国社会情事,去希腊之pallium而衣罗马之toga,故遂称之曰comoediatogata。结构殊简,状述乡市生活,多以妇人为题材。希腊式喜剧,写奴仆率智出主人上,此则依罗马习俗,多言奴之愚劣。又颇有写实之风,而辞旨时多放逸。有titinius,atta及africanus三人所作最有名。今皆不传,止存篇目,如“setia女子”(setina)“女律师”(jurisperita)“离婚”(divortium)“温泉”(aquaecaldae)等,尚可想见大略。又有所谓fabulatabernaria者,与此相同,唯所叙皆市肆闲事,故以为名也。

atellan曲起自民间,渐播都会。初唯即兴成辞,互相酬答,大抵为口语,后乃得文人造作,又易文为诗。有pomponius与novius生基督前百年际,所作曲目尚存,约百十余章,唯文词尽逸。继起者为拟曲(mimus),即希腊之mimos,从南意流入,用作演剧之余兴(exodium)。凡atellan曲多述乡民生活,拟曲则率叙市井闲事。亦有愚夫,称stupidus,然别无一定脚色。所演多爱恋之事,而恒涉邪曲,又杂以女优,遂渐益颓败。当时作者,如laberius与syrus等,今尚存断篇,暗讽时事,指点人情,颇亦可观,唯以较herodas,则不能及。拟曲虽歌词,而重在姿态,故积久生变,成pantomimus。止有动作,更无言辞,于是拟曲复反本源,而为舞蹈,与文学史不相系属矣。

罗马喜剧,尚略有创作萌芽,悲剧则纯仿希腊,故其流不长。marcuspacuvius(前220—前130)为ennius甥,又从之学。专撰悲剧。又为画师,故所作不多。存篇目十二,文四百行,多以希腊悲剧三大家为本。学问深博,有学士之称。luciusaccius(前170—前86)后起,著作较多,凡存目四十一,皆取材希腊传说,又罗马史剧二,并亡失。其文词庄重,故适于为悲剧,人生观则尚坚忍勇敢,时于曲中见之。又咏及田家景物,知天然之美,在罗马文林中,实为第一人也。accius后,悲剧遂衰,盖寄寓之文艺,与民心格忤。希腊悲剧,本原宗教,凡叙神人事迹,皆所以阐发人天相与之义,非仅以资游观,故发达特盛。逮在罗马,则异域英杰,不能撄感人心,人生神秘诸问题,又非所欲论,于是感兴漓而艺事亦不振。是后有quintiuscicero等仿作悲剧,唯聊以试笔,不复登于剧场。故悲剧至accius,正犹喜剧之于terentius,亦盛极而衰矣。

五ennius仿杂调曲作杂咏,第为诗集之类,至lucilius复一变为讽刺,于是satura之名,亦音变为satira,为后世讽刺诗所从出。gaiuslucilius(前180—前103)系出campania名门,游罗马,与scipio等诸显要交往。以与国寓公故,不得预政事,唯旁观既久,见闻所及,时亦感愤,因发之于诗。其家素富有,不藉文字自给,又多识当道,不虑得罪,如naevius故事。故得任意讥弹,无所讳忌,甚或直举姓名,persius称之曰鞭挞都市。或以为模拟aristophanes,则亦止形迹略相似耳。希腊喜剧中有parabasis撰人对观众直接有所陈述,lucilius亦用此法。自云,所咏不涉祥异,或飞蛇之事,但记日常事故,或径言衷曲。非求教于学士,亦非以训蒙,但冀告语平人而已。至于二者发达,各不相属。lucilius通希腊文字,唯所作未尝因袭古人。虽采用satura,与ennius同,而讽刺之精神,又其所独具也。

lucilius作《讽刺》,凡三十卷,今皆散亡,唯就古籍中录得佚文千三百行。为体不一,有独白对语,教谕书柬纪事诸种。所言亦不尽关政事,间记旅行,或宴会游戏情形,后petronius所作,即因此而转入小说,又有数节,论pacuvius诸人文字疵缪。盖其作主讽刺,而仍为杂咏性质。文章不事修饰,多用奇字,然亦别具诙诡之趣也。

第四章文

六罗马散文之最古者,《十二章法典》(tabulaeduodecim)外,有《大编年史》(annalesmaximi)。基督前百二十年顷muciusscaevola所纂,凡八十卷,今悉散失。古时每年大祭师以白简纪事,榜之庙堂。scaevola亦当时祭师,总录成书。cicero谓其内容甚俭,仅记战事日月食及谷价诸节,故不为后代史家所重。及希腊文化流入,诗曲骤兴,以历史为高深学问,非民间必读之书,故用希腊语记之,有fabiuspictor等史家五人,为世所知。唯罗马人士,或以为非。cato用拉丁文作《史源》,于是风尚一变,而散文亦由是兴盛,故后人称cato为罗马文宗也。

marcusporciuscato(前234—前149)本军人经济家而非文士,尝诫其子曰,凡文学兴盛时,其国必将衰,故反对希腊文化甚力。所作书亦注重实利,有农事医药演说诸书,总名之曰“示儿篇”(praeceptaadfilium)。又益以法律战术二种,述处世之术殆尽。今所传者,唯《农书》(deagricultura)一卷可考见当时情状,与hesiodos之erga并为后世珍重。然文亦不完,书中详言种蒲陶橄榄法,而不甚言五谷,间亦及家政,次第颇陵乱。盖致用之书,初非文艺,唯罗马民族重农崇实之风,则尽见于是矣。

《史源》(origines)凡七卷,首三卷述罗马建国起源,故得此名。末四卷则纪布匿二次,及以后战役。或疑初本别为一书曰“战史”(bella),晚年始成,后人并《史源》合刊之耳。cato恶史家多曲笔,赞扬先世或诸显贵功绩,至不书将帅名字以矫之。唯据livius著史,征引cato在西班牙之事业,云出于《史源》,则亦颇有自伐之意。第自cato出而历史始用拉丁文,是为文学上之功效也。

罗马演说之文,亦始于cato。其初议政及法堂辨解,行来已久,唯成于急就,亦不著之篇章。及受希腊影响,乃多治辩学,发达益盛。cato虽不悦希腊文化,而演说则多师法thukydides及demosthenes。所作凡百五十章,今什九亡失。scipioafricanus(前184—前129)亦雄于词,有《观歌舞学校而叹道德之颓败》一文,最为后世所知。此他作家,见于cicero文中者,为数甚众,唯著作悉不传。如marcusantonius有盛名于时,而虑人捃拾其词,反见诘难,故不复下笔,盖已纯为律师,非复文人矣。

第五章诗

七罗马文学,开创于andronicus及cato,分途并进,遂有黄金时代(前70—14)之盛。唯文章发达,尤过于诗。盖该撒时代,罗马自共和入于帝国,政争方烈,俊杰之士,多倾向于致用,欲自表见,文学趋势,亦因之而变,散文大盛。如cicero之演说,caesar之史,varro之学术,皆出cato一流。诗则不多见,独有lucretius与catullus二人。一为哲学诗人,乐生而慕死,一则爱恋之歌人,皆于政治生涯,无所连缀,故独立当时,自成一家也。

titiuslucretiuscarus(前99—前55)者,epikuros派哲人,所著《物性诗》(dererumnatura)一篇,则其唯物论之世界观也。epikuros生基督前三世纪时,当希腊季世,国内扰攘,故创快乐派学说,欲人能不为境地所拘,自得幸福。其说以乐为至善,要在淡泊自处,享清纯之悦乐,避欲望之牵率,以至“无扰”(ataraxia)之境,是为人生究竟。故其教人,以隐居怡志为务,而尤在了彻生死。人因愚蒙,不知死后情状,乃由谬解,而生恐怖,挠乱其心,不能宁乐。乃本demokritos原子说,作《自然论》(periphyseos)三十七卷,以为一切是原子(atomoi)合成,无有灵魂,故亦无死后之存在,epikuros派哲学,虽易流于为我,又主张无神,颇得后世教徒责难,然其原旨,本极崇高。lucretius处罗马纷争之际,超然高举,述先哲之说以励俗,盖亦有深意存也。

lucretius行事无可考,四世纪时基督教徒hieronymos(st.jerome)著《编年史》,记之曰,基督前九十四年,诗人lucretius生。后以饮丹药(amatorio)发狂,病中作书数卷,cicero为之校正。四十四岁自杀云。唯史家多疑之,盖基督教徒或以lucretius诗言无神,故谓为狂易中作,又因属快乐派,遂言服丹药也,征之当时传记,始得定其生卒年代,至一生事迹,则无可考见矣。

lucretius之思想,出于epikuros,诗则仿empedokles,爱憎聚散与适者生存之说,亦出于此。《物性诗》凡六卷,首二卷论宇宙原质与造成之理,为全书根本要义。谓无限虚空中,存无限原子,互相牵引,结聚成形。是诸原子,复具种种形相,以是差别,遂生色味热诸性。次论灵魂(anima),亦为原子所成,而特微小圆整,团结胸际,分布四体,与外物接,缘生感觉,唯同为物质,与体魄俱散,既不具于生前,亦不存于死后,是故死无足畏,而生乃不可不乐,则养生尚矣。第四卷论五官感觉。五卷论世界庶物起原,因及生物与社会进化,多有精义。原子聚散,而成宇宙。植物出于地,如毛发然,次生兽与人,至地力竭而止。庶类争存,优胜劣败,终如今世所见。次言原人生活,不异野兽,始有婚姻,文化乃启。其论言语宗教,火食用金缘起,多与后世学术相合。第六卷解说天然现象,如雷电龙卷,火山地震原因,并归之于自然力,斥神功说。此全诗之大略也。

lucretius以诗说哲理,故由文艺与学术言,皆有至大之价值。法人comte尝分知识为三大时期,一曰神学时代,主信仰。二曰哲学时代,主思索。三曰科学时代,主实验。lucretius生于古代,而学识已几达最上一程,如言神学则主无神,物理则主唯物,心理则主感觉,伦理则主乐利,皆甚精深,为世希有。以持唯物论故,乃由厌世,而转为养生。世人为爱欲迷妄所苦,如小儿在暗室中,生诸恐怖,故以诗导之,俾至光明,此为作诗之旨。虽说理之言,每不能成佳句,或用神话象征,间失之晦,而描写景色,体察物情,多极美妙。如卷二述母牛悲鸣,索其为牺之犊,最为世所赞赏。希腊古人之哲理诗,既悉散亡,lucretius此诗,遂成独一之作,文辞思想,影响后世亦甚大,vergilius其尤著者也。

八lucretius以养生思想,自成哲学诗派,catullus之抒情诗,则为当时亚力山大诗风(alexandrinism)代表也,希腊自三世纪前以来,政非自主,诗歌因亦不振。长篇巨制,不复有闻,唯小史诗牧歌艳歌诗铭诸体,流行于世,大抵抒写情思,复述神话,叙田园事物,或言爱恋。是为希腊衰落期文学,而影响于罗马则甚大。盖政局扰攘,颇有相似,故风气亦自翕合。且史诗剧曲,皆庞然大作,又由国民宗教演化而出,具有希腊特质,模拟极难。亚力山大时代著作,则合东西思藻,和会而成,较为溥博,易得感通,故该撒时代,亚力山大诗派,遂盛行于罗马。kallimakhos艳诗,theokritos牧歌,势力甚大。此他诗人,亦盛见师法,如philetas之诗集,aratus之学术诗,lykophron之小史诗皆是。基督前七十三年顷,parthenius始至罗马,创立此派。valeriuscato之lydia,盖犹battis之属,gaiushelviuscinna著小史诗zmyrna,九年乃成,今悉散失,仅存三行。catullus则kallimakhos之流,其诗独传于世。

gaiusvaleriuscatullus(前84—前54)十五岁能诗。至罗马,与诸名人交游,三十而卒,今传其诗百十五篇。八为长歌,皆催妆诗(epithalamium),或小史诗(epyllia)而涉及婚姻者。四十八为短歌诗铭。余皆抒情诗,为尤佳之作。catullus师法希腊,上及独吟诗人诸家,不限于亚力山大一代,故造诣特深。发表个人情思,无所粉饰,深挚朴醇,尤为世人赞赏。尝爱clodia,悲欢之情,俱寄于诗。最初投赠“adlesbiam”一章,仿sappho之“eiseromenan”而作,故以lesbia称clodia,比之sappho也。clodia者,本callia总督metellusceler妻,多行不义,世传其毒杀故夫,拟之巫女medea。初亦善遇catullus,后复弃之去,catullus怨望,诗有云,吾憎且爱,不自知其故。终乃决绝,以诗告别,仍用sappho诗体。末云,往昔之爱,今已见毁,如野华为犁所触,颓然委地。与sappho佚存诗中第九十四,词意略同。是后catullus遂与cinna游希腊诸地,取材异国,作小史诗,颇加藻饰,如并世诗人,别无特色也。

lucretius与catullus之诗,绝不相似,然足以表示时代精神则一。lucretius代表当时怀疑思想,catullus则代表享乐之风。其一避世,为深思之快乐派,其一乐生,为任性之快乐派也。catullus诗多主行乐及时,实即悲观人世。“viuamus,mealesbia”一篇中云,日入能复出,吾辈微光灭时,将长夜永眠矣。又《哀黄雀》一诗,固是因人及物,亦悲美之不久存。唯其忧思,本于一身经历,非遍及人世,故lucretius之悲闵,在catullus乃为放浪。然能独成抒情诗宗者,亦正由此。fénelon谓为独具passionatesimplicity,良为知言也。

第六章文二

九罗马演说之文,始于cato,至该撒时代而大盛。cicero为代表,正犹demosthenes之在希腊末世,文章器识,足相仿佛,而得祸亦同。marcustulliuscicero(前106—前43)少从罗马诸名师修哲学法律,又通希腊及本国文学,尤长辩学。尝为人辨弑父之罪,作“proroscioamerino”一篇,遂知名。与该撒同为执政官,为敌clodius所构陷,遂亡入马其顿。晚年丧女,因从事哲学著作以自遣。及四十四年,该撒见刺,复返罗马。演说攻执政官marcusantonius之专横,凡十四篇,后世谓之antonianae。次年遂为antonius所杀。plutarkhos著《名人列传》,记augustus后读cicero书,叹曰,是能言人,亦爱国者也,足以尽之矣。

cicero著演说,今存全文五十七篇,断片二十余种。又演说论数卷,其一曰brutus,用答问体,述与brutus及atticus论古今辩士优劣之言,甚足以资考证。所著哲学书,有《神性论》(denaturadeorum)五卷,《极致论》(definibus)三卷,皆主客语,各据所奉宗派立说,互相讨论。cicero所论,率本希腊诸家著述,今原本散失,尚得藉此以知梗概。又《国家论》(derepublica)《法律论》(delegibus)二书,皆仿platon论政之作,唯所言制度,非由理想而据事实。盖其最善之国家,即scipio时政体,法律亦以十二章为本,加以修正而已。

cicero亦尝作诗,多取神话历史教训为材,今存百数十行。plutarkhos传中称为当时最大诗人,然以较lucretius等,乃不能及,或亦诗以人重也。

十gaiusjuliuscaesar(前102—前44)以军事政治名世,亦善文艺。曾作艳诗悲剧论文,今俱不传。仅存历史二种。一记高卢战事,曰debellogallico,凡七卷。一记国内战事,曰debellocivili,凡三卷。皆自述经历,颇极简要。cicero于brutus中,称其不假修饰,自然优雅,如倮露之石像。该撒受议院委任,出征高卢,因纪录成绩,以防反对者之口。一以示有勋劳于国家,一以示进军之故,非缘本己野心,实因形势之不得已。故文词力求切实,不露自伐之气,然颇复枯索,则又简略过甚之故也。内乱纪事,述与pompeius之战,而推本于议院之不和,以自辨白。尔后继该撒而作者甚多,有《高卢战史》第八卷,传为该撒军官hirtius作。sallustiuscrisipus(前86—前36)废编年例,作史五卷,修饰文词,益近雅正。又致意于观察,申明因果,不专以记录为事,较之以前史家,更有进矣。

marcusterentiusvarro(前116—前27)少时学于雅典,曾任民政营造诸职,又数从军。于学无所不知,圣奥古斯丁盛称其博学多著述,谓毕生不能卒读。所著书都计七十四种,六百二十卷,今仅存《田家事物书》三卷(rerumrusticarumlibritres),《拉丁语学》(delingualatina)六卷而已。varro著作分诗曲历史考古言语物理农学诸类,中有《像传》十五卷(imaginumlibrixv),图希腊罗马名人像七百余,各系传赞,为图绘书之始,尤为特异。史家quintilianus谓其作杂曲百五十卷,曰saturaemenippeae。希腊三世纪中,有哲人menippos,作答问嘲诸宗派。varro仿之作曲,多刺世风衰薄。其篇目如“六十翁”(“sexagessis”),“早起者”(“manius”),“人市”(“anthropopolis”),皆可见大略,而文悉亡失,今仅存六百行也。

《拉丁语学》二十五卷,分形声变化语法三部,今存六至十凡六卷。《田家事物书》,为varro八十岁时作。自言从躬耕实验来,欲传布农事智识,与cato相似,而文术更进。全书悉用对语,复以乡村行事点缀之。首卷叙村人俟乡官(aedilis)于地母庙中,纵论土地耕种之法,已而乡官之仆奔至,知已见杀,于是散去,约明日共临葬事,颇有剧曲之风。次卷论畜牧。第三卷论农家利益。言著者与村民集人家檐下,待乡官选举消息,共说收养鸟兽及蜜蜂方术,旁及花果。迨选举毕,乃各别去。文中夹叙琐事为华饰,故致用之书,亦兼有艺文之美矣。

第七章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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