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秋水涧

所有的不适感竟在香炉离开我手心的那一瞬间全然消散。

“无事……”我一下子跪坐在地毯之上，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苏无彦将我扶起，将阿豆备好的水壶递了过来。

我捂住被汗水沾湿的前襟，接过水壶，艰难地冲他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

梨影早已掀开帘子探身进来，一脸担忧地握紧我的手。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得安慰她道：“别担心，梨影，我没事的……”

“小姐……”梨影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要不咱们回茗香阁吧！”

苏无彦眸色深沉，点赞同地点了点头：“梨影说得对，你的身体要紧，郊游踏青改日再约也可。”

“不要紧的，”我摸了摸梨影的脑袋，笑着对苏无彦道，“据说秋水涧的菊堪称东都一绝，我又怎能辜负此番美景呢，殿下且让阿豆继续出发吧。”

苏无彦无奈：“好好好，都依你，若是感到不适，我们便随时折返，可万万莫要硬撑。”

见我点头应允后，他才扬声道：“阿豆，启程，去秋水涧。”

马车稳当前行，关于先前发生的事，苏无彦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这一路上没再出什么别的岔子。

……

与淮凉城内略显萧索的景象相比，秋水涧格外活泼。

秋意在这里分外浓重，天空澄澈通透，一碧如洗，不时吹过的风里夹杂着夏日最后一丝慵懒的暖意，缱绻着薄纱似的云彩与野菊的香气，拂上衣摆。

弥山亘野盛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菊，绚丽多彩，百态千姿。有的淡雅秀丽，有的妩媚动人，团团相依，簇簇而聚，似流涌的江河海洋。

蜿蜒的水流从山间一跃而下，至低平之地汇成浅浅的小溪，缓缓掠过圆润的鹅卵石，而后潺潺奔向远处。

溪畔树木的叶子已不似盛夏葱茏，逐渐开始转黄的叶片还未完全干枯，从枝头翩然坠下后平平落在地面或水中，就连一丁点声响也无，便要么被人踩进泥里，要么顺着水流漂走了。

落在水面的叶片偶尔惊扰了水中休憩的鱼。它随意摆摆尾巴，水面荡起一圈圈圆圆的涟漪，复又扩散开来，很快便破碎成原先流水的形状，就好像从未出现一般。

枝头站着数只不知名的鸟儿，深蓝色的羽毛浅黄色的喙，眼睛滴溜转着看着我们，颇有那么些机灵的样子。

有一只似是诗兴大发，扯着嗓子道：“哇——”

周围其他鸟儿顷刻间都扑棱棱飞走了。

想必这位所作的诗并不算佳品。

梨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瞬间明了她为何而笑，也低低地掩唇笑了起来。

可惜苏无彦和阿豆却并无我们之间的默契，二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

我与梨影瞧见他们这副模样，笑得更是停不下来。

苏无彦清清嗓子，阿豆这才碰碰梨影：“你与鹤姑娘究竟为何发笑？”

梨影笑得声音颤抖，与我对视一眼才道：“你瞧，方才那鸟可好看？”

阿豆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那样一只漂亮的鸟，不想一开口却像敲破锣一般，这大概就是鸟不可貌相吧！”梨影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语气中的笑意丝毫未减。

阿豆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嘴角抽动几下：“殿下……这会儿明明没风，为何如此寒冷？”

我转头，对上苏无彦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咳嗽了一声：“所谓冷言秋日寒……”

没想到东域尊贵的太子殿下也会给枯燥乏味的生活找乐子。

实际上，让我与梨影感到好笑的另有其由。

墨凌安。

不论何人看来都绝顶好的一只鸟，不仅英俊多金，才名远扬，还命长。

可惜长了张嘴。

我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又怎好让他在外出丑，声名扫地呢？

唉，可真是打着灯笼都再找不到我这般体贴的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