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软禁

谭友莉笑了笑，说：“沈小姐果然爽快，不过，我肚子饿了，沈小姐陪着我吃一点，我们慢慢说。”

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将小盘子轻轻放在桌上，白色圆瓷盘，托着一块方形的蛋糕，巧克力和核桃的味道浓郁香甜。谭友莉拿着小叉子，一口一口吃着蛋糕，吃了三分之二，她才放下叉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有了身子的人饿得快，沈小姐别见怪。”

素筠愣了一下，桌子挡住了她的小腹，她向后靠了靠，才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素筠一时噎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开口：“怀着孩子，你还这么远来见我，所谓何事？”

谭友莉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沈小姐重情重义，沈家危难之时又受傅帅庇佑，这样的恩情不是重如泰山？你与怀毅种种过往，不是情深几许？虽然我一直视你为敌，可傅家、怀毅与你，与沈家，这么多年，总该还有一丝情义在吧。”

素筠不知她无端说起这些是为什么，只好静静等她继续说下去，谭友莉看素筠没有接话，有些迟疑，良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她说：“沈小姐，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是很想听，我也知道我没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是恨过你，我甚至对你……我恨他与我成婚却对你念念不忘，我恨他娶了我却不好好待我。我只占了一个头衔，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那个家里永远冷冰冰的，冷的我都不想回去。”她轻笑一声，又说：“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很恨你，可我见了你，却说着这些最掏心窝子的话，很可笑吧。”

她定定望着素筠，像要望到她心里去，她神色忧伤眼睛里却有一种坚定，她郑重地恳求着说：“沈小姐，请你想想办法救救他。”

素筠听了许久，她只觉得那些早已沉寂的往事又浮现出来，她努力忘记的伤痛，又一层一层被人揭开，她茫然地说：“救谁？”

谭友莉吃了一惊：“你不知道吗？怀毅被柏聿铖软禁了。”

素筠一颗心沉了下去，脑子里嗡的一声，乱糟糟的响个不停，一时间无数念头扑了过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什么时候的事？”

谭友莉这才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说：“孙兆和攻陷锦州，柏聿铖在滦州发力，两军夹击，怀毅被柏聿铖软禁在昌平，这样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她说一句，素筠的心就沉一分，她全然不知，她早就被控制在笼中，如何得知这些。她一直担心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是早就发生了，早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结局。她不知道吗？她没有任何办法获得这些消息吗？她不敢听，她不敢想，如果真有这样一天，如果他真的利用了她，她如何再和他继续白头。

素筠双手紧紧握着手杯，口中喃喃如呓语般说道：“前些日子我病了，一直在养病。”

谭友莉竟有了一丝期冀，她伸手去握住素筠的手，语气急切：“现在你知道了，你会帮他对吗？你也不忍看他一直关在这里，就这样等死对吗？”

素筠摇摇头，说：“我连他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相救？况且，守备森严，就算是我知道在哪，又怎么把他带出昌平？”

“你有，你肯定有办法。现在怀毅什么都没有了，他活着或者死了对柏聿铖都没有影响，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只想让他活着，不管怎样，活着就好。”她定定地望着素筠，就像身处深渊的人望着救赎自己的那双手，渴望、希冀、恳求。

素筠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谭友莉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她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她用叉子一下一下叉着蛋糕，心里烦乱，说：“他那样对你，你为他这样冒险，值得吗？”

谭友莉惨笑一下，右手轻轻扶着自己的小腹，脸上神情柔和起来，说：“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爸爸，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我现在只有这个孩子了，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铛”的一下，心里最坚硬的外壳被人敲开，露出里面最深层的伤痛和希望，素筠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她也有过的，这样的渴望，她陡然有了一股冲动，好像生出无数的勇气，她害怕自己反悔，语气急切：“你现在住在哪里，若我要找你，怎么找得到？”

谭友莉眼神蓦地亮了，笑意从她嘴角蔓延开来：“永安胡同16号。”

柏聿铖在乾山待了一周，才赶回来，公事毕了，急匆匆回了帅府。门口侍卫替他开了门，他四周环顾着，终于目光落定。

屋里暖气开的极足，玻璃上氤氲着水汽，透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梅花的清香扑鼻馥郁，室内另有一种香气，他闻不出来。

她微笑着朝他走过来，替他脱掉大衣，掸了掸上面的雪，将大衣递给吴妈挂起来。她凑近了他才知道那香气是她身上的，新买的香水，不知道是什么香他只觉得好闻极了。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只是她甚久没有这样笑了，他倒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梦一样，他不敢动，生怕打破这样的美梦。他那样杀伐决断的人物，在这一刻竟然如此小心翼翼。

她扑哧一笑：“发什么愣，妈在那里，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他这才回过神来，欲上前问安，素筠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整个人呆住一般，僵硬地跟着她往前走，她将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了旁边挨着沈太太坐下，她捂着嘴笑道：“妈，你瞧他，不知道在发什么神。”

沈太太拍了她一下，怪道：“说话没个分寸。”

他这才细细打量着她，一身嫣红簪花金丝绒旗袍，应该是新做的，十分合身，衬出她的曼妙身姿，她脸上擦了点粉，胭脂颜色恰到好处，整个人面若桃花，未着首饰，素雅中另有一种娇艳。她很久没这样装扮过了，他不由地失神望着她，不过几日未见，她竟和之前判若两人，全然不似之前黯然疏离。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还是新婚那日，她眉眼俱笑望着自己，那一种深情恍如梦境。

良久，他收回思绪，对沈太太说：“母亲这几天住的可习惯？饭菜还合胃口吗？母亲来我本该作陪，只是还有公事，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母亲见谅。”

沈太太听他这样恭敬，连忙说：“公事要紧，府上服侍的人处处都替我想到了，再周到不过，再说，有素筠在，我自然是一万个习惯。”

柏聿铖颌首笑道：“那我便放心了，我还要感谢母亲，母亲一来，素筠气色也好多了，早知道早把母亲接过来了，我不该一味只听她的。”

素筠红着脸说：“你何时听我的了？”

柏聿铖看她这样同自己玩笑，心情大好，微笑着看着她。沈太太看他们眉来眼去，两个人都有无限深情，便说：“我也住得够久了，既然你回来了，有人照顾素筠我也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了，快到年下了，家里一堆事，你爸爸是个什么都不操心的主，凡事都得靠我。”

柏聿铖自然是不肯答应，再三挽留，只是沈太太不愿再叨扰，一味要走，素筠只好说：“那还是吃过饭再回去，昨天你说想吃暖锅子，厨房已经准备了半日了，别让他们白忙活了。”

沈太太听说只好答应，又说了一些家常，厨房已经将饭菜备好，餐桌收拾出来，就有下人过来说：“可以用饭了。”

他们走到餐厅，正中间放着一个铜锅，铜锅四周又摆着几样菜品，素筠看那铜锅热气腾腾地冒着气，一下子有了食欲。沈太太先盛了一点汤，呷了一口，说：“这汤味道和我平时吃的倒不一样。”

吴妈在旁边说：“是用牛肉、羊肉、鸡肉三种肉熬制的汤，所以味道不一样些。”

沈太太说：“怪道呢，平时吃暖锅子都是一种汤底，这种做法倒别有一番风味。”

柏聿铖道：“母亲喜欢，就多吃一点。”

这暖锅子里面放了丸子、肉片、虾子、排骨、细粉、豆腐、白菜等各式菜样，看着杂却不混汤，中间架着炭火，一直点火煨炖。冬日里吃这个最合适不过，味美醇香，又暖身子。

吃过饭喝了会茶，沈太太便说要走了，秋萍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依旧装在皮包里，柏聿铖派了司机，送了沈太太回去。

两个人送到门口，看着沈太太上车，车子开出去，柏聿铖牵过她的手，进了门，径直去了卧室。只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她的手心有些发凉，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握住她的手，替她暖着。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相顾无言，竟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就想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去，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