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旧识
素筠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了下来,影片已经快映完了,是个悲剧,所以到了结尾的时候,许多观众都在擦着眼泪。陈旭之给苏曼容递着帕子,柏聿铖见她进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她:“好点了吗?”素筠点点头,眼睛望着银幕,她错过了许多情节,只有靠猜,才有一点头绪。
灯光亮起来,大家站起身来,苏曼容眼睛红红的,素筠心想这影片或许真的很感人。几个人出了影院,苏曼容同柏聿铖讨论着剧情,叽叽喳喳的,素筠和陈旭之站在一旁不作声,苏曼容忽然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看到一半跑出去,关键情节都没看到。”两个人一齐回过头看着他们,陈旭之笑道:“我出来抽支烟,刚巧碰到之前一起在英国留学的同学,许久未见,说了一会话,倒耽搁了些功夫。”素筠有些尴尬地说:“我大约是着凉了,身子有些不舒服。”
苏曼容听她这样说,便说:“可好些了?真是可惜,那影片后来那段男主人公做了好些事,很是感人,你都没看到。”
素筠笑了笑说:“这个片子好像挺火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下映,改日再来看吧。”
柏聿铖看她大衣敞着,风呼呼就往里灌,就替她扣上扣子,她一向不喜戴围巾,脖子光光地露出来,他又解下自己的围巾替她戴在脖子上,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红枫林餐厅吃饭吧,我请客。”
苏曼容拍手笑道:“二哥请客,那自然是好啦。”几个人吃过晚饭才各自回府。
第二日一大早,办公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张一铭在门口催了几次,柏聿铖才从卧室里出来,脸色阴沉看着张一铭,张一铭低下头去不敢作声,走在他后面,外面车子已经备好,一行人坐了车子往办公厅去了。
素筠这才起床,匆匆洗漱过,兰秀进来替她梳着头发,素筠对着镜子一直看着她,兰秀拿起一个兰花式样的发簪,兰花中间镶着几颗碎钻,戴在头上,阳光照下来,发出银色的光芒。兰秀看她一直瞧着自己,笑着说:“小姐今日怎么了,一直这样看着我。”
素筠转过身来,终于拿定主意一般说:“兰秀,你之前说等两年,已经过了这么久,别等了,挑个好日子成婚吧。”
兰秀没想到她一大早同自己说这些,吃了一惊,蹲下去平视着她,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烦了,不想我在这里了吗?”
素筠摇摇头,扶着她的脸庞说:“上次你那样说,人家不是照样依你,这份心意最是难得,如今你再跟着我,我怕有一天会有麻烦,一会我便去和妈说,等开了春你便嫁过去吧。”
兰秀心里突突直跳,烦乱不安,她握住素筠的手,说:“什么麻烦事,小姐到底要做什么,上次小姐见过谭小姐之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跟她有关?”
素筠笑道:“你想多了,只是爸妈过了年就要去俄国,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你这婚事总要有长辈出面,你父母都不在了,要是爸妈没回来,谁来替你做主,可不是麻烦了。”
兰秀还是很不安,说:“小姐真没有什么事么,如今你和姑爷好不容易才和好,小姐别再因为什么又伤自己的心了。”
素筠心里一酸,忍了忍,起身将她扶起来,说:“别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今天就回去和妈说这件事,你可别再推三阻四了,可真是大姑娘怕嫁人。”
兰秀红了脸,羞着说:“小姐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过了几日,这事情终于敲定下来,素筠在葫芦巷替兰秀买了一处屋子,不大不小,七八间房子,带一个小院,又替她备了许多嫁妆,兰秀自然感激不尽。
柏聿铖听了笑着说:“你对这丫头倒是好,处处都替她想到了。”素筠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随口说道:“兰秀从小就跟着我,这么多年,我自然是要样样都替她想周全了,我才放心。”
柏聿铖坐在茶几上,一只手有意无意叩击着茶几,凝望着她,唤了声:“素筠。”她专心看着杂志,“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他也没有说下去,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温柔而专注,她不知为什么下意识躲避开来,合上杂志,起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坐自己腿上,将她环在怀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像打鼓一样急促,他只是这样抱着她,并不说话,一直望着她,她不禁有些慌乱,说:“我有一件正事与你说。”
他柔声说:“什么?”
“元宵节过了爸妈打算去俄国一趟,到时候车站各关隘放行都要通行证,你签几张通行证,我拿给他们,这样一路都畅通无阻了。”她说完直直看着他,他笑了笑说:“这有何难,我签就是了,去俄国做什么,我派人送他们过去吧。”她松了口气,说:“爸爸在昌平有个世交,在俄国开了铺子做生意,爸妈也想过去看看,正好邹家兄长元宵节过了要去俄国照看生意,刚好一路,也有个照应。你一派人去,倒显得排场很大的样子,爸妈不习惯,有了通行证,一路上都不会有人难为他们,况且,也不是他们两个人,所以不用担心。”
他疑惑着问:“邹家?哪个邹家?倒是没听你提起过。”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就是做古董生意的邹家,我也不常见,没什么好提的。”
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金满楼门口有过一面之缘,他双手微微收紧,不冷不淡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和他一起去俄国了?”她正想着措辞,又听他说:“何时回来呢?”她笑了笑说:“这我也不知道,也许出去看看就回来了。”
他盯着她,眼里都是审问,说:“那你呢?”
她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不动声色,说:“我?我还能到哪去,现在我走到哪儿不是一堆人跟着。”他看她嘴角向下弯,样子有些不高兴,他实在不愿与她起争执,便说:“你不想他们跟着,那我让他们离远点,只是如今你身份特殊,总要有人在身边保护你才行,就让他们在远处护着你安全即可。”
她微微笑了笑,眼睛里柔情无限望着他,说:“好。”
她难得这般凝视他,他心里也却莫名不安起来,搂着她说:“素筠,你别离开我,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她靠在他怀里,他这话深深刺痛着她,她仿佛极难忍耐,痛苦地闭上眼睛,口中却柔声说:“怎么会呢,我会一直在这里,明日我去双园看看母亲吧,我如今身子好多了,也该去叫母亲看看,免得她一直为我担心。”
他说:“我陪你吧。”素筠笑了笑说:“你明日不是要去巡防,下午还有会议,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想了想说:“那好吧。”
下过雪,路上结了冰,车子开的极慢,素筠有些不耐烦,拉开窗帘想看看走到哪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泊,湖面结了冰,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分不清是什么树木,素筠叹了叹气,拉上帘子,问道:“还有多久到?”
司机专心看着前方,没有回头,答道:“最多半个钟头就到了。”素筠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到了双园,素筠下车整了整衣服,带着锦盒走了进去,佣人一看是她,早早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着问好,又从她手里接过锦盒,替她脱着大衣。
素筠问道:“母亲呢?”
佣人笑着说:“老夫人出门去了,大小姐有了身孕,老夫人去替大小姐置办东西,虽说才三个月的身孕,老夫人昨日听说了高兴得不得了,今天早早就出门去了。夫人来得可是不巧,老夫人置办了东西,还要去庄公馆看望大小姐,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素筠听说,微微笑道:“是我不好,来的时候也没有打电话,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外面景色不错,来了几次也没有好好逛过,我就随意走走,顺便等等母亲吧。”
佣人听说便替她又穿上大衣,口中说道:“这周围有些石子路,夫人小心脚下,让人陪着夫人吧。”
素筠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走走就好,你们在我反而拘束了。”
佣人听她这样说,只好退下了,素筠一个人来到外面,沿着石子路缓缓走着,她穿着高跟鞋,这路实在难走,不由地放慢脚步,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
从这西洋小楼背后穿过去,竟有一扇门,门口侍卫见了她行了礼,她来到门外,是一片枫树林,旁边有一条柏油公路,她沿着公路一直走下去,枫树林的尽头,有一间小房子,周围有三五个侍卫走来走去,她定定望着那房子,心跳不由地快了起来,她能听着那突突跳动的声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愣在那里,冷不丁一个人冲出来,一把将她拉进枫树林,递了一样东西在她怀里,低声说:“快换上。”她低头一看,是一套护士服,她落下泪来,仰起头看着他说:“旭之,多谢你。”
她神情里都是痛苦,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陈旭之不忍再看,说:“在英国的时候,你也帮过我很多,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