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上香

早起，素筠对着镜子，细细描着眉毛，她眉毛颜色淡，描了许久，方成。柏聿铖悄然来到她身后，对着镜子，眉眼含情看着她，两人在镜中四目相对，都笑了起来，素筠锦匣，拿出胭脂来涂，说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就这样悄悄站在人家身后。”

柏聿铖坐在桌子上，一只腿轻轻晃动，手里拿起桌上的耳坠把玩着，小小的两颗珍珠，是南洋来的珠子，颜色倒是最普通的银白色，只是成色极好，触手生温，现在倒是流行这样简单的款式，圆润优雅，他微笑说道：“芙蓉如面柳如眉，夫人好颜色，我若不悄悄前来，如何看到夫人妆扮？”

素筠呸了一声，说道：“不正经。”

从他手中拿过珍珠耳坠，便要戴上，柏聿铖心念一动，跳下桌来，俯身拿过耳坠，说道：“我来。”

素筠转过脸，露出左边耳洞，他轻巧地穿过耳洞戴了上去，素筠又转另一边，让他戴上去。他扬扬眉，满意地看着她，藕荷色的织云锦旗袍，上面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和她耳边小巧珍珠耳坠极为相配。她肤色本来就白，这颜色衬得她更是千娇百媚，柏聿铖不由地伸手扶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他的吻十分迷恋，在她唇间辗转吸吮，霎那间，两人都是呼吸紊乱，他起身打横一抱，带着她向床上走去。

这一番折腾，素筠头发乱糟糟的，又对镜重新装扮，他整个人躺在床上，撑着头在后面看着她，素筠红着脸嗔怪道：“你今日倒是无事了？”

柏聿铖懒洋洋笑道：“休息一天，明日杨惕守公事回来，可有的忙了，这个人做起事来精神百倍，有他在，我可是半天都休息不了。”

素筠扑哧一笑，道：“那正好，今日你可要好好陪我，我们去上香祈福，如何？听说云禅寺那里的香火旺，许愿最是灵验，我一直想去都没去成，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我们一同去。”

柏聿铖难得抽出空来，自然是百般依她，说道：“好。不过，夫人，我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素筠转过脸去，看他满眼无辜望着自己，他难得这样孩子气，她不由地笑的前仰后合。

一路上，自然是紧密布防，早有侍卫先上了山，住持听说少帅和夫人要来上香，便遣散了众人，香客也早早就下了山，侍从掏出一摞银元，说是少帅为寺院添香火，住持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张一铭安排了士兵在前方先去沿路布防，他们随后坐着车子七拐八拐进了山。云禅寺地处深山，车子到了山脚，便不好开上去，两个人便下车沿着山道步行而上，张一铭同一行人远远跟在后面。

他牵着她的手，沿着古道缓缓而上，右侧是成片的银杏树林，绿木成荫，遮住了阳光，地上是斑斑驳驳的影子，素筠抬头一看，那叶子碧绿青翠，像一把把打开的折扇，密密麻麻分布在树枝之间，叶片之间还垂着许多碧色的银杏果，像一堆堆绿珠子，阳光撒在上面，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满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绿，叫人心静。

素筠特意穿的织锦缎底鞋，走在地上，寂静无声，明明是两个人在走，却只能听到皮鞋踏地的声音。绕是这样，走了三分之二，素筠还是觉得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忍不住停下来揉着小腿，柏聿铖见她吃力，便道：“我抱你上去。”

素筠嗔道：“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他笑道：“哪有什么人？”

素筠向后望去，张一铭一行人早就识趣，远远站在后面，就停这一会功夫，他已经半蹲下身，一手扶住她的腰，一个打横，稳稳将她抱了起来。她反应不及，已经在他怀中，他从没有这样在外面抱过她，素筠不禁满面晕红，低头搂住他的脖子。他抱着她身子微微晃动，缓步而上，远处只有鸟儿飞过偶尔擦过树叶的沙沙声，四下无声，她靠在他怀里，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素筠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十分专注，生怕摔了她，只望着前方，只看的到他硬朗分明的侧脸，他头发乌黑，鬓边一缕头发垂下来，他耳尖微微发红，素筠不由地觉得好笑，明明没有笑出声，他却问：“你笑什么？”

素筠笑逐颜开：“我听大姐说，你从前是风月场月的常客，定是做惯了这些事的，怎么现在抱个人倒羞红脸了。”

柏聿铖反驳道：“你听她乱说，我何时常去那些场所了。”

素筠撇撇嘴，说：“你说是就是吧。”

他见她不信，倒认真起来，说：“我发誓，我这一生只真心对过你一人。”

素筠见他这样，扑哧笑出声，道：“我同你开玩笑的，瞧你认真这样。”

他无奈地摇摇头，素筠头靠着他，声音缥缈：“绍铮，我们会永远这样幸福吗？”

他声音坚定如铁：“当然，永远。”

走到塔院西侧，一个山坡上，周围树木葱郁，有一个砖石结构覆钵式塔，看着有三丈高，被树荫遮盖，上面半个文字也无，素筠走过去左右看了一圈，思索道：“这会不会是虎塔，传说云禅寺有一个墓塔，奇怪的是，这座墓塔内埋葬的不是僧人，而是一只老虎。传说此老虎原来住在云禅寺后山的上峰，时常下山伤害性畜，后来受到寺内‘疯魔和尚’因亮法师的教化而弃恶从善，改吃素斋。它每日都伏在因亮法师身边，听其讲经，中午跟随因亮法师去寺中喝粥。亮法师圆寂后，老虎悲恸欲绝，不食不动，终日哭泣，五日后也随着因亮法师去了。寺僧感其至诚，遂将其葬在下塔院内，并且按照大和尚的待遇为其修建了一座高大的覆钵式塔。想必就是此塔，以前听爸爸说的时候，就觉得这传说甚是感人，这老虎得了一点教化，竟能追随法师而去，动物心思纯真，不是人可以相比的。”

柏聿铖却道：“这老虎不过是通了人性方有此举，若是两心相映的至纯之人，一人死后，另一个也不会独活。”

素筠本是想起了父亲说的传说，随口一说，听了柏聿铖的话，心中突觉不妥，遂不往下说，拉着他继续向上走，来到寺远最高处，看到一座殿宇，上面写着“毗卢阁”，东侧种着两棵二乔紫玉兰，花瓣紫中带白、花俱双色，煞是好看。两人来到后院，看到一座殿宇，他牵着她拾阶而上，进了殿中，原来是一座观音殿，菩萨像前两侧侍立着龙女和善财童子。

素筠拿来香点燃，插进石香炉中，虔诚地跪了下去，拜了三拜，他在一旁看着她，并不上香，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她睁开眼睛回头看他，说道：“你怎么不拜？”

他不以为然，说：“我没有什么心愿，拜了做什么。”

她扯扯他的衣服，说：“既然来了，拜一拜也是好的，只当是祈福。”

他听了只好跪了下来，俯身叩拜，只拜了一拜，便站了起来，只见她依旧双手合十，双目有神望着神像，低声开口：“求菩萨保佑，我与家人此生平安，永不分离。”

石香炉中香烟袅袅，香气清新围绕，一点点飘到上空，他不知怎的，此刻倒是很信这个，她的话语一字一句在他耳边响起，他在心中也默默念着她的愿望，一字一句，只愿这心愿能被菩萨听到。

素筠似是被香气呛到了，咳嗽了一声，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她的手绵软柔和，他蹲身下去，替她掸着旗袍下摆上的灰尘，方直起身子说：“走吧，该下山了。”

刚出殿门，只听天空响过一道闷雷，两人都抬起头来看，乌云席卷，风声阵阵，吹着她旗袍下摆在风中摇曳，她双手抱臂，他紧紧搂过她的腰，她情不自禁向他靠去，他将她抱在怀中，说道：“只怕要下雨，我们快点下山去。”

两个人匆匆下了山，快到山底的时候稀稀落落开始下起雨来，张一铭已经开着车子过来，他开了车子，扶着素筠上了车，而后一起上车坐她旁边，素筠整个人累极，靠着他肩膀，他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中，车子急急开着，车身不稳，他紧紧搂住她，他低声唤她：“素筠……”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听他问：“在观音庙你刚开始许了什么愿？”问了却听不到回答，他低头一看，她已经闭上眼睡着了，脸颊上泛着红晕，像是很好看的胭脂。石子路车子不好行走，一阵颠簸，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便嘱咐张一铭放慢了速度。

她发香幽幽，从他颈间传来，这香气他很熟悉，熟悉到心安，他唇畔起了笑意，也闭上眼睛，将头偏向她，窗外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这声音带着点催眠的感觉，他这段日子以来连续奔波，战事四起，他心中一直烦乱不堪。回到昌平事务繁杂，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巡防，一直没有好好睡过，他一直不觉得累，精神十足，这会坐在车上，倒有了困意，头一歪，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