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大婚
时间虽然仓促，柏聿铖府中的人办事效率却极高，加上柏佩芷和柏夫人的帮忙，不过很快就打点好了一切，只余下礼服和首饰一些东西要素筠和柏聿铖亲自去挑。
九月二十八，便是合卺礼成之日。
婚礼是中西合璧的，虽是在教堂里举办的，却依然过了六礼的程序。
沈家虽不是小户，但仓促搬到昌平带来的东西却不是很多，沈尹默为着不叫柏府里的人小瞧了素筠，叫宋叔回到锦州变卖了宅子和古董，才压了十几箱嫁妆送到柏府。这样一来，场面隆重繁华之程度不可言喻。
到了晚上，在柏府里宴请宾客，柏夫人看沈太太脚伤未愈，久站也不是办法，就叫沈尹默和沈太太早些回去了。
下面自有柏佩芷和柏夫人，素筠只是坐在婚房里静静等着，她是头一次来他的卧室。
如今，披红挂彩，贴满喜字，是他们的婚房，他的用具素来讲究至极，婚前又大修一番，着意添了许多，现在看来真是富不可言，这一层褥没芙蓉，筵开锦绣的繁华，倒显得一切似不真实一般，看得人有些恍惚。
房间里只开了两盏小灯，晕黄的灯光下，桌子上的龙凤花烛徐徐燃着，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一闪一闪，旁边还有一团光影，朦朦胧胧，是她的影子。
素筠只觉得恍惚，她累了一天，到现在真正坐在这里，她倒觉得一切仿佛一场梦，连自己都像是梦里的影子一般。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来，紫色软纱窗帘轻轻拂动，素筠看见那颜色心里不由笑了一下，今日一切极尽喜气，全是大婚所用最艳丽的红色，此刻看见那柔和的紫色，她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站起身，走到阳台上，从这里看下去是花园，也不知是什么香气飘飘忽忽传来，她一个愣神，却听到嘈嘈切切的热闹声，戏台摆在远处，她坐在房间里倒什么也没有听见，现在站在这儿，隐隐约约传来一两句，她听不大清，左右不过是些和美团圆的戏文。她没有在意，关上窗户，又走进去，忽而一眼看见床头摆着的电话，她一下就呆在那里。
就在昨日，结婚前夜，她有点紧张，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床，抬眼就可以看见夜空，她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正数着，兰秀上来说：“小姐，有你的电话。”
她愣了几秒，问道：“是谁打过来的？”
兰秀冲她眨眨眼睛，笑道：“是姑爷。”
她下了楼，接上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她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半响，电话里有滋滋的电流声传来，夹杂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彼此就在听着，就在电话的那头，他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此刻却像是心贴着心，再近不过的感觉。
她莫名的心安，他怕她紧张，这么晚打了电话过来，却没想自己也是那么紧张，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一个世纪，她听到他的声音：“我本来满肚子话，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是隔着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她无声地笑笑，却听到他问：“你笑什么？”
她慢慢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他并不回答，只在那边轻轻笑着，问她：“紧张么？”
“本来紧张，现在不紧张了。”
他笑起来：“是因为我吗？”
她笑了笑没有答话，却听他突然问道：“香山的红叶好看吗？”
素筠自嘲般笑道：“自然是好看，只是琼岛春阴，太液秋风，玉泉趵突，西山晴雪，蓟门烟树，卢沟晓月，居庸叠翠，金台夕照，这燕京八景我才去了一处。”
他在那边掷地有声：“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你把这些一一看过。”
素筠瞧着那电话发怔，忽然就想起那样的夜晚，他打一个电话过来就为了让她安心。
有敲门声响起来，敲了两下，素筠正要过去开门，却见人已经进来，一看却是柏佩芷，柏佩芷笑着过来拉住她的手说：“老二有些醉了，那些个人也不放过他，还在那闹呢，他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
素筠笑道：“我不要紧，我不方便出去，大姐帮我看着点他，别喝得太多了。”
柏佩芷笑了笑：“你放心，他不会有事，倒是你，手这样凉，老二那可能半夜才能散，你先去洗个澡，换了衣服，今天一天也累坏了。”
见她点头，柏佩芷方出去，到了门口却突然转过身来说：“那是老二的内线电话，你放心，总机是听不到的。”
素筠一下羞得满脸红晕，柏佩芷却抿嘴一笑开门出去了，素筠倒没想到柏佩芷这样玲珑剔透，她方才进来一眼便看见自己瞧着电话，却不点破，此时这样说，倒是把她的心思一一看透了。
柏聿铖果真那么晚还没有进来，素筠等得有些累，便进去先放水洗澡，这一天折腾的倒是满身的汗，她素爱干净，这会洗了热水澡方才觉得舒服。
素筠拿起吹风机一点一点把头发吹干，一瞥眼，这才看见浴室里放着两件睡衣，一件女式，一件男式，她拿起那件女式的，却呆住了，那是件真丝的，这种料子最显身材，她从没穿过这种的，难免犹豫起来。她自己带来的都在楼下的行李箱里，有那么几秒，她一咬牙，就换上出来了。
柏聿铖一进门就看见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见了他，羞涩地低着头，酡红如醉，月光缓缓照进来，盈满一室，斜斜笼在她的身上，照得那紫色如玉般熠熠生辉，她整个人柔和艳丽如同一枝芙蓉，袅袅玉立。
他出神望着她，只觉得喉间一阵发紧，心神荡漾难以控制，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带着一点孩子气，轻声笑着：“原来你没有醉。”
柏聿铖突然觉得有些发晕，他并没有醉，此刻却如同醉了一般，只是看不清她的脸，满屋芬香，都是她的味道，近在咫尺，紧紧将他包围。
半晌，他才轻轻笑道：“我那是哄他们呢，不然他们怎么肯放我。”顿了顿，又呢喃道：“素筠，我……”
她红着脸望着他，满脸羞涩，却只是直直看着他，目光盈盈，他再也顾不得，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向床上走去。窗外月光悄悄隐去，红烛燃燃，风影合动，只留下这一室的旖旎无限。
第二日一早，柏聿铖睁开眼一看，素筠已经换好衣服，在梳妆台前坐着，她甚少这样艳丽，一袭嫣红海棠攒花旗袍衬得她分外白皙。带着新婚的喜气，他一个恍惚，不觉静静看了好久，才伸了伸懒腰，口中念道：“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
素筠没有回头，轻笑道：“你醒啦？”
柏聿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腰，盈盈一握，他不禁说道：“怎么这样瘦，这下嫁了我，可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素筠嗤地笑出来：“你怎么说的我像是为了吃才嫁给你。”
他微笑起来：“怎么起得这样早？”
素筠斜眼看着他：“已经十点多了，今天不是要给母亲敬茶？”
柏聿铖怔了一下，才说：“母亲昨晚睡得迟，也不知道起来没有。”
素筠推他：“那你快去看看母亲和大姐起来没有。”
柏聿铖笑起来：“咦，怎么是我去？”素筠不理他，笑着把他推到门口。
柏聿铖出去一看，柏夫人和柏佩芷果然还没有起来，等到十二点钟才起来洗漱停当，素筠端着茶缓步走了过去，递到柏夫人手里，脸色微红，轻声叫道：“母亲。”
别人倒还好，柏佩芷那里已经撑不住笑出声来，柏夫人斜睨了她一眼，笑着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到桌上，这才含笑望着他们，开口道：“素筠，你嫁过来是我的儿媳，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以后老二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和我说。他性子急，脾气一上来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你也要多多包容他，这样两个人方能走得长久。”
素筠轻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