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订婚

夕阳的余辉缓缓照下来，青砖石的地面上也有着一抹淡淡的影子，斜斜照过去，打在一丛丛，一团团的菊花上，霎时间，浅黄，泥金，粉白，豆绿，浅紫，墨红，都笼上了一层金色。

一眼望过去，都是赤金的光芒，一下子直叫人分不清颜色。这时节本就是菊花正开的时候，可一下子找了这么多来，又是名贵至极的品种，饶是柏夫人见惯了富贵也忍不住连连赞叹，满脸欣喜对柏佩芷道：“倒是你有心，一下子找来这么多，前段时间我还惦记着说叫你们赏菊，你这下倒好，全给我搬来了。”

柏佩芷笑了笑，道：“我可不敢居功，事情虽是我办的，可这主意还是老二出的，别的也就算了，这绿牡丹碧绿如玉，向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开得这样好。”

苏曼容在一旁静静瞧了半天，这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只要二哥有心，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柏佩芷抿着嘴笑了一笑，悄悄给柏夫人使了个眼色，柏夫人心领意会，却只是笑道：“他人呢，做了好事莫不是还藏起来了。”

柏佩芷道：“他哪是这样遮掩的人，说一会就到，估摸着半路上又有什么事缠住了。”

虽是对着柏夫人说，却拿眼睛看着苏曼容，见她只是微微怔了怔，却又旋即恢复如常。柏佩芷素来知道苏曼容的性子，又是个极痴情的，一时半会叫她完全放下也是不可能，如今这样子只怕也是她苦苦自捱，遂也不再多说什么。

正说着，却看见汽车驶了过来，柏佩芷一看是柏聿铖的车子，就笑道：“还真是说不得，一说他就来了。”

柏聿铖下了车走过来见她们眉开眼笑的，便道：“什么事笑成这样，说出来也好叫我沾沾喜气。”

柏佩芷眼尖，一下子瞧出他与平常不同，忍不住揶揄他：“你还用沾我们的喜气，瞧你那眉梢眼角，哪哪不是笑着的，也不知你打哪过来，高兴成这个样子。”

柏聿铖笑了笑没有理会，只对柏夫人道：“这花母亲可喜欢？”

柏夫人嗔道：“难为你还想着我，你这大半个月不见人，还以为你是失踪了。”

柏聿铖懒懒扯了个笑容，道：“我还能到哪去，不过是公事，我现在才算明白了，送花送佛都不管用，一点好都没落着，反而一顿怪罪，倒是曼容这样天天儿陪在母亲身边的才招人疼。”

柏夫人又气又笑，恨得在他头上狠狠戳了一指头，道：“就说了你一句，你倒能回十句。”

柏佩芷也笑着过来捏着他的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嘴里都装了什么，伶牙俐齿的，满嘴的刺儿。”

苏曼容听他提起自己，微微红了脸，却不说什么，只在一旁笑着看他们，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从前的好多事，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苏曼容正兀自想着，冷不丁听柏聿铖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就怔在那里，半分动弹不得，就像是在她身体里猛地刺了一刀，刺得她连骨头一分一分都是疼的，其实不过是轻轻在表层划了一个小口，只不过连同底下的溃疡都翻了出来，把以前的疼痛重新疼了一遍，才叫她这般难以忍受。

他说：“母亲，我这次来，是有件正事对你说，我要迎娶素筠。”不是想，是他要，他已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管他人怎么看，都已是不可再挽回的了。

这话说出来，连柏佩芷都不由得愣住了，柏夫人却只是淡淡问：“你都想好了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一旦决定了可就不许再轻易变了。”

柏聿铖微微笑道：“母亲，我做了这个决定，就没想过要改变。”

柏佩芷看了苏曼容一眼，只见她神色怔忡，眼眶微红，整个人呆呆站在那里，柏佩芷幽幽叹了叹气，道：“你这样想，她也这样想吗？有些事，还是得两厢情愿才行。”

柏聿铖笑道：“这会子，你倒不相信我起来了，我又不是强盗，人家不愿意，我还能抢婚不成？”

柏佩芷笑睨了他一眼：“这我可说不准儿，你干过的混账事也不少。”

柏夫人道：“你要结婚，我也不能拦你，只是一样，别辜负了人家就是，他们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该有的礼数一样也别少。”

正说着，汤妈从里面走了出来，柏夫人问：“什么事？”

汤妈对柏佩芷笑了一笑，说：“庄公馆打了电话过来，姑爷找大小姐呢，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回去。”

柏佩芷不由问：“说了有什么急事吗？”

汤妈道：“听口气倒不是有急事的样子。”

柏佩芷听说就笑道：“既这样，就不着急，等会再走也是一样的。”

柏夫人道：“来了一整天了，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人家等。”又对柏聿铖道：“你也回去，站了这么半日，脚也有点酸了，你们都走了，我也好歇歇。”

两个人听了就答应着朝大门外走去，直到两人都上了车，柏夫人才转过来看了看苏曼容，伸手过去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这孩子原是最让人放心的，现在倒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你安定下来了，我才能放下心来。你大姐方才那话说得很对，凡事都讲个两厢情愿，你也该把自己那桩事放下来了。等老二的婚事一结束，梅姨让你大姐好好给你挑挑，模样人品样样都不能叫你亏了去。”

苏曼容勉强笑了笑，道：“梅姨，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还说没事呢，眼睛红得快赶上兔子了。”

苏曼容听了，用手抹了抹眼睛，道：“梅姨什么时候也和大姐一样，嘴上不饶人的。”

柏夫人笑道：“瞧你，本来就红，还不让人说了。”

苏曼容抬起脸来，望着柏夫人，一双眸子亮的出奇，熠熠生辉，“梅姨，我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这样陪在您身边，您别把我赶出去。”

柏夫人怜惜地说：“你这傻丫头，越说越来劲了，你还能一辈子陪着我不嫁人了？谁要把你赶出去了？你是从柏府里嫁出去的女儿，永远是柏家的一份子，谁都不能改变，也没有人敢把你小瞧了去。”

苏曼容泫然欲泪，泪花在眼睛里打了几个转儿，又忍了回去，她嘴巴微微动了动，似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还能说什么了，她的一生已经这样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再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唯一想要的也只是一生都再无法企及的那个位置罢了。

秋日里的风已经有了寒意，车子开得虽慢，风这样漏进来吹在身上还是不觉微微发抖，柏佩芷伸手去关上窗户，转过头来对柏聿铖叹气道：“你何苦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又是一阵伤心。”

柏聿铖淡然道：“迟早的事，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长痛不如短痛。”

柏佩芷啧啧道：“要不怎么说你们男人心狠呢，我这弟弟又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只有这样才能做出这样绝情的事，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好歹也算是你妹妹，你可都一点也不心疼。”

柏聿铖哈哈一笑：“我可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还让我心疼别的女人，叫素筠听见，非跟你急不可。”

柏佩芷“呸”了一声，道：“看把你美的，以后就有人治你了，把你那魔王的性子也该好好收收了。”

柏聿铖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第二日，柏聿铖被一堆公事缠住了身，到了沈府里已是下午，下了车，一眼瞧见素筠在树底下亭亭而立，见了他，便笑着过来开了门。柏聿铖拉过她的手，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竟冰成这样，他一面替她暖着，一面皱眉道：“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全，又冻着了怎么好。”

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素筠不由得挣开，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哪有那么娇贵了，就是远远听到汽车声，才出来看看。”

她忽而抬起头来，因为娇羞脸颊有些红扑扑地像擦过粉一样，眼睛里却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芒，莞尔道：“我是不是很傻气。”

她很少有这样小女儿的神态，柏聿铖不由得凝望着她，慢慢从嘴角里溢出一丝笑容，他眼里温柔如水，只有她的影子，他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傻气。”

素筠听了心里难免有种柔柔软软的喜悦，却拿眼睛斜睨着他，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半嗔半怒道：“那我岂不是只能呆呆傻傻地被你欺负了。”

柏聿铖笑起来：“你只是傻，却一点也不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