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失踪
闷了好几日，终于下起了雨，快要入秋了，这雨落下来倒生了不少凉意，雨伴着风从窗户里漏进来，冷的素筠一下打了个寒噤，她只穿了件单旗袍，方才还觉得好，这会倒觉得冷起来，就起身加了件披肩在身上。
素筠朝着窗外看了半响，才走过去关上窗户，雨珠打在玻璃上，形成一个一个圆点，然后一下落下去，化作无形，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迹。
素筠正瞧着那雨点珠子发怔，没想到瞬间就落下去，不见了，她心一惊，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有些慌乱。
她已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柏聿铖了，上次在金满楼外他充满了悲痛的眼神，就在她的心头一直萦绕，时时在眼前晃着，怎么都忘不了。
想到这个，她忽然就想到了邹世舫，那次见了面，他只让他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是她母亲听的，只听邹太太在电话那头不住地道着歉，说来说去，不过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而已，邹太太只一味的怪到邹世舫头上。
沈太太挂上电话，嘴里只是叨叨着：“也不知那时候是谁见了你的照片便高兴成那个样子，现在她倒不愿意了，不愿意也罢，将来再找更好的便是。”
素筠倒是一点也没有在意，就这样算了也好，她对邹世舫印象其实还不错，只是那天，偏偏遇到了柏聿铖，她就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了，她要平淡的生活，可她的心呢？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动摇，难道就真的从未动过半点心思于他？
素筠这样想着，长长叹了口气，这样的雨，她不禁想起来，那天昏暗的餐厅里，头顶绚丽的水晶吊灯，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只有她，泛着奇异的光，他的语气坚定如铁，他说：“绍铮却认为爱情是从一而终的，一旦开始就不能再轻易忘却。”
是啊，怎么能够忘呢，他那样的人物，是再也不能忘的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夹杂着泥土青草的香气，还有茉莉幽幽的暗香隐隐传来，素筠只觉得心旷神怡，她在屋里闷了好些日子，今日见着空气好便想着出去走走。
沈太太听说，满脸喜气地叫宋叔开着车送她出去，口里还说着：“出去逛逛也好，省得人都给闷坏了，不过也不要走太远，早些回来。”
她还以为素筠是为着邹世舫的事情闷闷不乐，现在见她肯出去，自然是喜不自胜，素筠知她误会，也不解释，笑着坐上了车，只叫宋叔往郊外一直开去。
昨天夜里素筠听着风声很大，果然今日一路上都是落叶缤纷的景象，地上的叶子带着湿湿的水气，有的已经泛起了黄色，像是洒了金的蝴蝶，却不是很浓的金色，那样柔和的光色，有种沐浴在春风里的感觉，仿佛还是春季的花园。一大群的蝴蝶在姹紫嫣红的花丛里翩翩起舞，纯白，金粉，玫紫，橙橘，姜黄……五光十色的花丛里，只有青绿色的蝴蝶，带着嫩黄的翅膀，成群飞舞着，成片成片地飞舞着，降落在花蕊上，又飞向空中，不停旋转，旋转……
车子是向西开去的，素筠只说了去郊外，宋叔便一直这样开着，素筠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忽然大面积的草皮映入眼帘，草尖都有了点点黄色，只是离得太远，只觉得翠色如滴，绿得太晃眼。
她一下就愣住了，她忘了向西便是他的私家马场，这里和她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再也不能进去了。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的想下去看看，便叫宋叔停了车，说：“宋叔，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宋叔有些不放心，道：“小姐一个人也不安全，再说这里是郊外，等会小姐回来要到哪里坐车呢？”
素筠笑了笑道：“你别担心，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安全的，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那边等我，我一会就来找你。”
宋叔这才点头，素筠下了车后，宋叔就把车子调了头，在大道上停着，他昨天夜里打了半宿牌，今天又起得早，这会困意一下上来了，他想着素筠不会这么快回来，就在车上打着盹儿睡着了。
李忠和李长来昌平有几天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今天见素筠出门，就一路尾随着跟上来，现在又见她一个人往远处去了，就悄悄避开汽车，跟在素筠后面，只等着走远了再找时机。
素筠并没有往马场里去，只是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往前走去，时隔数月，这一切仿佛是昨日才发生的，历历在目。
她穿着软缎绣花布鞋，这会出来才有些后悔了，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潮气，她不过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脚底冰凉，进了水一般。
素筠就不再向前，转身要往回返，正要转身，却被人一把搂住，那人力气极大，就知是男子，她正要发出声喊，那人一只手上来就死死捂住她的嘴。
素筠看不清来人，只能瞪大了眼睛不停摇头挣扎，她张开嘴一下咬下去，那人一下吃痛，放开了她，素筠刚喊出声，就被另一个人一巴掌打在脸上，用力极大，嘴角一下渗出了血。
素筠抬头一看却是李长，她倒是还记得这个人的模样，知道他是傅怀毅府上的家丁，愕然之间，却被李长又一胳膊打在后脑上，立时晕了过去。
李忠悄声对李长道：“赶紧抬走吧，别再耽误了，等会车上那人醒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长道：“放心，一包迷魂散，够他睡几个钟头的，车子还在外面，先到城外再说。”
他们不知从哪弄来的一辆赶牛车，把素筠扔上去，就驾车往城外走，到了城门口，几个守城的侍卫见他们形迹可疑，上去就给拦了下来，喝问：“干什么的？驾着车是要到哪啊？”
李长笑着下了车走上去，道：“几位官爷行行好，我妹子病重，还等着回去抓药治病呢，就让我们出城吧。”
守城的喝道：“糊弄谁呢？看病不进城反倒往城外走，先跟我走一趟，查个清楚再说。”
李长听了却不敢发怒，只是赔着笑：“官爷有所不知，我妹子这病，郎中说只有采了城外面山坡上的一种草药才能治，官爷就放放行吧。”
说着，往守城的手里递了几张大钱过去，那守城的一看便笑道：“赶紧的，去吧去吧。”
李长笑了鞠了一躬，道：“哎，多谢几位官爷。”
他们驾着车往外走了不远，另一个守城的便凑过来道：“我看不像他说的那回事，那姑娘穿着不凡，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兄妹，莫不是拍花子的吧。”
守城的笑了笑：“管那么多事，拐的又不是你妹子，有酒吃就行，待会交接了叫上弟兄们拿着这钱找个地方喝酒去。”
素筠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在一个破庙里，她被扔在一个角落，她刚想起来动动，却浑身动弹不得。原来已是被人五花大绑，拿绳子捆住了，连嘴上都绑了布条。
素筠心里一冷，手急忙在后面动了动，费了好大力气绳子却是一点也没有松，李长走过来道：“我劝你别费劲了，这是猪蹄扣，沈小姐再怎么用力也是白费心机。”
素筠瞪了他一眼，“呜呜”叫了几声，李忠就道：“把布条给她取下来吧，这会也没有人追来了。”
李长听了便伸手一把扯下了布条，素筠狠狠道：“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胆子来绑我？”
李长哈哈一笑，道：“沈小姐想必也认出了我们，难道还不明白我们是为谁办事？”
“你胡说！他怎么会叫你们来杀我？”素筠只是不相信，“你们受了谁的指使，大可说出来，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
李长“啪”地一声，一鞭子甩到素筠胳膊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挡了别人的路，还不许傅帅来拔刺吗？”
说完，又要一鞭子打下去，李忠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对素筠说：“沈小姐，对不住，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抱歉了。”
素筠只觉得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她怔怔地坐在那，脑子里只翻来覆去想着，他要来杀她？真是他派来的人？身陷囹圄时最初的惊慌失措都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迷茫和怨恨，李长那一鞭子虽然让她很疼，却远不及心中的痛，她对他所有的感情和期冀在这一刻，都没有了。
庙宇之外，是一排排杨柳，只是叶子都开始稀薄了，她忽然想起从锦州离开的那天，他轻轻折下一枝杨柳送给她，作惜别之意，他说：“再好的东西都及不上这个能表达我的心，我只要你等我，就像平常一样，只是这次恐怕要很久。”
可是如今，竟是他要来取她的性命。
素筠忽而笑了笑，她的脸苍白如纸，这笑容静静淌在她的脸上更觉诡异，她轻声道：“要杀要剐都随你们吧，你们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我不会怪你们。”
宋叔一觉醒来已过了两个多钟头，还未见素筠回来，便下车去找，顺着宽路往前走了好远也没见到素筠的身影，他一路不停喊着：“小姐，小姐……”
这一串串字符传到远处，又传了回来，不停回放着，却没有任何回应。
宋叔这才着了急，他来来回回找着，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他寻思着素筠不会走得太远，以为素筠进了马场里去，就回去站在门口，探着头向里面望了望，却只有大片草地与树林，也不知是不是隔了太远，一点马蹄的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