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折磨 - 芙蓉满堂尽相思 - 三寸香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0章折磨

锦州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晚风徐徐,紫藤幽幽的香气缓缓透窗而来,傅怀毅微微有些恍惚,已经很晚了,他还在官邸里办着公。

自从结婚以来,除了新婚的那几日,他很少再那样早回去,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躲在外面。他的夫人有着绝妙容颜,可是却不是她,这天下再好的人,只要不是她,他恐怕是难以再动心。

门“吱呀”一声,微微开了个缝,傅怀毅低着头,笑了一笑,说:“素筠,别闹了,我还有好多文件没看呢,再等一会我就来陪你。”

赵庭一下子愣在那里,他迟疑了半晌,才走过去,道:“傅帅,时候不早了,可要回府里去了?夫人已经派人问了好几次了。”

傅怀毅一听是赵庭的声音,整个人怔在那里,他过了好久才抬起头,说:“告诉她,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没有事会早点回去。”

赵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傅怀毅孤自坐在那儿,很多事情不由得都跑到他的眼前来,那些事情已经在他的人生死了一次,现在都像是复活了一般,全都跑了出来。

多少个日日夜夜啊,夏日里她坐在亭子里等他,冬日里,虽然有热水管子,暖阁里还是笼了炭盆,她素来怕冷,只有这样的热气围绕,才能让她坐在里面等他。

他虽然不舍得让她等,可总是有那么多事缠着他,是的,他的不得已实在太多了。从一开始就是不得已的,直到现在,他一想起她,就能想起另一张俊朗却有着血渍的脸庞,总能想起,他是为了什么对她这样好,为了什么要这样爱着她。

可是如今,当他烦闷得只有用酒才能消愁的时候,他只能想起那句:“他其实咽不下玉液金波,谁承望月底西厢,变做了梦里南轲。”

他从前只觉得这句话太不值得去留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到的生活,现在只觉得从前真的是太过奢侈了。

次日,傅怀毅果然午时就早早回去了,谭友莉却一大早约了几个太太逛街,又在别人家打起了花牌,这一打,自然是要很迟才会回去。

傅怀毅就去了西边的小院子,不去还好,一去他整个人一下就呆住了,他是很多天没有回来过了,可居然也没有人来告诉他,这里早已换了天下,花园里的紫菀和紫萼玉簪已被悉数铲去,成片成片的大丽菊,开在阳光底下,白的,红的,黄的,橙的……蟹爪型的艳丽花朵,整整齐齐排列着,一朵一朵挨挨挤挤,团团如同火龙,烈日下简直要把人的眼睛灼痛。

这一切美的不可思议,对他而言,却如同噬人毒药,穿过他的肠胃,蜿蜒流动着,一点一点蚀伤五脏六腑。

他站到那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几乎要站立不住,惟有伸出手去抓着墙壁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而另一只手,紧紧握在袖口里,只有这样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谭友莉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刚进院子,采玉就跑过来,在她身边压着声音急急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姑爷在房里等了一下午,好像生着气,那样子可吓人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谭友莉不以为意,还以为是自己出去太久,叫他等了这半日才会这样,进了屋子一看,他脸色的确是不太好,眼底像是有些红丝。

她以为是看错了,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笑着哄着他说:“这是怎么啦,我不过出去打了会牌,怎么生气成这个样子,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今儿是怎么啦,把采玉都给吓到啦。”

傅怀毅猛地甩开她的手,冷冷看向她,那样子像是困兽般,把谭友莉倒吓了一跳,他狠狠说:“你说,你都干了什么,那院子里的花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谭友莉听到这儿,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叫你生气成这个样子,是我又怎么样?不过是些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和那个女人一起种的吗,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是你的妻子,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高兴种什么就种什么,就是我把这个房子烧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何况是些花。再者说,那紫萼玉簪根部那样大的毒性,你是要毒死谁,要毒死我吗?我铲了那些花,倒是救了不少人呢,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傅怀毅一下狠狠抓住她的肩,用力极大,谭友莉却不躲,只是一味看着他,傅怀毅咬牙切齿道:“你倒是烧呀,大家一起烧死才算完,省得现在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明明知道,还要那样做,你安得什么心?就算有毒又怎样?不管有毒没毒,我都要,哪怕被毒死我都心甘情愿,不用你来费这个心,你别忘了,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有毒没毒你都要?只可惜,你留得住那些花,也留不住那个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很不高兴对吗?可是我却觉得痛快极了。”

傅怀毅气得两眼发红,一字一句道:“你现在真是疯了!”

“我是要疯了,被你逼疯了。”谭友莉一下声嘶力竭起来,“不过你放心,我要是完了也一定会拉着你,我们一损俱损。”

傅怀毅慢慢松开她,他已经累得多一句话都不想再对她说,一步步朝外走去,他已经认命了,这都是他的报应,都是他应得的,只是这一生真的太长了,他到底还要受多久的折磨,才能算完。

谭友莉冷冷的看着他走了出去,气得只是浑身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自从娶了她,可曾有过半点将她放在心上,在无数的夜晚,她听着自己的枕边人念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她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再也没有办法忍下去了。

谭友莉坐了半响,才喊道:“采玉,采玉!”

采玉原本就在外面不远处守着,见傅怀毅走出去,料想小姐就会叫她,就半步也没有离开,这会听到声音,急忙跑进去,问:“小姐,是要传饭吗?”

谭友莉顿了顿,道:“先不急,你去把何妈找来,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采玉应了声就出去了,不过一会儿,何妈就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垂下头恭敬地叫了声:“夫人。”

谭友莉笑道:“你不必这样紧张,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何妈,你在这府里干了有多少年了?”

“回夫人话,已有十年了。”

谭友莉喃喃道:“十年……十年了。”她怔了一会,方又说:“那么这府里大大小小的旧事你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了吧,从前有位沈小姐,我听说和大帅相交不浅,你见过没有?”

何妈不防她会问起沈小姐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索了一会,方道:“沈小姐从前是经常到府里来,可这一年多来,是再没有见过了。”

谭友莉冷笑道:“这我知道,我只问你,你可知道他们一家离开锦州搬到哪里去了吗?”

何妈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据说是搬到昌平去了。”

“昌平……”谭友莉想了一想,说:“这府里干的时间长的,见过沈小姐的家丁都有谁?”

何妈道:“这可多了,李忠,李长两兄弟就见过。”

谭友莉想了一想,笑道:“那你就去把他们两兄弟叫来,我有些东西想叫他们替我送到沈府里去,可又不想叫大帅知道。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总要想点办法讨好讨好他才行,你出去千万不要乱讲,仔细走了风声。”

何妈笑着说:“夫人放心,我一句话都不会乱说的。”

何妈一出去,谭友莉就吩咐采玉道:“你去看看姑爷走了没有,要是走了,就把李忠和李长叫进来,记住,悄悄的,别叫他身边的人知道了。”

傅家的宅子,是建在过去人家的花园之上的,池林、山谢逶迤,名花山石数不胜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老大帅过世后,傅怀毅他们依旧还是住在东边的厢房里,没有挪腾地方。

傅怀毅是独子,老大帅自然对他是宠爱非常,屋内的器具摆设大多是描金的,东面是一扇长长的漏窗,窗户底下放着好几盆盆栽,珠翠碧透,枝叶细细垂下来,搭在鎏金烙花小几之上。

紫金香炉袅袅散发出柔和的轻烟,是檀香的味道,像这样年纪的女子少有人会喜欢这个味道的香,谭友莉又加了一把放进去。

李忠和李长站在正中央垂着头,心里都是一阵嘀咕,也不知道要叫他们做些什么。

“你们就是李忠,李长?你们两兄弟跟着傅府时间也长了吧,娶亲了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谭友莉语气虽极是柔和,却也显得十分突兀,无端端叫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谭友莉笑了一笑,道:“不用害怕,我今天叫你们来,只是有件事要你们去办,放心,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大帅面情薄,叫了我来嘱咐你们去办,只要你们能把这件事办妥,大帅说了,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拿了钱就回家去娶亲生子,好好过日子。”

李忠和李长听了这话,不由问:“不知大帅叫小的办什么事,小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谭友莉笑了笑,低头摸着指甲,新染的豆蔻,红的艳丽,她似是看得有些呆,过了片刻才说:“沈小姐沈素筠,搬到昌平城里去了,这你们也知道,大帅要你们去一趟,不过不是别的事,是要你们去好好折磨折磨她。大帅从前和她是有一些事,现在她依旧纠缠不休,让大帅很是苦恼,这种事他不好出面,才叫你们去办,只要办好这件事,保管你们下半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是,要是叫我知道你们办砸了,或是一时心软,手底下留了情,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你们家里还有老母和一个妹妹吧,为了她们的安危,我想,怎么做你们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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