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相亲
一连着几天，素筠都没有出门，沈太太终于觉出不对来，过去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素筠见母亲来，就把杂志合上，转过脸去问：“妈怎么不休息了？”
沈太太道：“天气热，闷着睡不着，咦，你最近怎么不到帅府去了？”
素筠一听，低下头去，低声道：“以后都不去了。”
沈太太倒吃了一惊，问：“好好的，怎么又不去了？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少帅？”
素筠勉强笑了笑，安慰道：“不是，妈别乱想。只是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就不去了。”
沈太太“哦”了一声，道：“不去了倒好，我倒有桩事，你现在闲下来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好考虑考虑了。前些日子，你爸爸那些朋友的太太们过来，我随口提了一句，她们倒热心，介绍了一个姓邹的公子给你，家里做着古董生意，家境倒也殷实，我打听了一下，人品也端正。你什么时候得空去见见，也不枉别人给你上心给你介绍。”
话已经说成这样，素筠不得不答应下来，其实，她也想要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只是猛地定下来，要是就这样定下来，难免会有些不如意。她受的是新式教育，男女感情上的事，总想着要自由发展，不由地郁郁道：“也不知道是谁，就这样去见，会不会唐突，再者说，要是觉得不好，到时候该怎么回绝。”
沈太太笑道：“只不过是见个面，吃个饭，你要是不喜欢，妈去替你回了就是，这也没什么的，总要给人家一个面子。”
沈尹默从楼上下来，听了两句，这时候道：“你妈妈说得对，还是去见见，那孩子我倒见过几次，是个老实的，总不会错。”
素筠听见父亲发了话，只好应了一句：“是。”
沈太太见她答应，笑逐颜开道：“我这去给人家拨个电话，前几天你总不在，约了几次，也都没见着，这下总算有时间了。”
素筠听得心一阵一阵往下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能不遵，只是她的心，不由自已地想起那个倚廊斜桥的翩翩公子，她那样伤了他的心，那样让他伤心。
邹家接了电话，忙不迭的答应了，时间就约在了后天。
银色刻纹的袖扣，新做的淄色的西服，里子做成八宝的纹案，衬得他整个人眉宇越发俊朗，看起来精神了不少。邹世舫对着镜子端详了好一阵才下了楼，邹太太见了他，满眼都是笑意，说道：“外国的衣服穿着是精神，不过到底还是咱们的长衫好，舒服又大方，只是沈家的小姐是西式做派，你穿成这样她到底看着高兴。”
邹世舫笑了笑，道：“既是这样，怎么不找旧式的女子？”
邹太太笑道：“你不知道，王太太拿了照片给我看了，模样倒是端庄的，长得漂亮，听说性子也是好的。”说完，又问道：“去金满楼吃大餐，订了座没，周末人难免多。”
邹世舫道：“都订好了，先去府里拜访一下。”
邹太太点点头叫他去了，车子开到沈家门口，邹世舫按了门铃，就有人笑着过来开了门，问道：“是邹少爷吧？我们老爷太太可盼了好久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邹世舫笑了笑，进去一看，果然什么都是西式的，他倒对这些不是很在意，只是他家里都是旧式思想，就怕她不会接受。
进了门，沈尹默和沈太太都迎了出来，邹世舫鞠了一躬，恭声道：“伯父伯母好。”
张妈过来接了他手里的东西，沈太太笑道：“这孩子，怎么还带了东西来。”
邹世舫笑道：“都是些补品，给两位补补身子的，不是多贵重，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
沈尹默知道他家里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拿出手的东西必定是差不了的，他这样说不过是客气，便道：“哪里哪里，快进来坐下，都站到门口做什么。”
坐下后，张妈端了茶果上来，沈太太笑着替他递过去：“邹少爷不要客气，只当是自己家里。”
邹世舫听了忙站起来接了复又坐下，道：“多谢伯母。”
沈尹默道：“好些日子不见了，令尊身体还好吧？”
邹世舫道：“承蒙伯父挂心，家父一切都好。”
沈尹默转头向张妈道：“客人都来了老半天，素筠这孩子怎么还不见下来，你上去看看。”
张妈应了一声就上楼去了，沈尹默又对邹世舫笑道：“这孩子，都叫我们给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邹世舫听了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不过一会，就见素筠走下楼来，邹世舫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段袅袅的女子款款走下来，隔了一点距离，看不太清样子，只是给人一种柔婉的感觉。
待走近了一瞧，水绿色攒花短袖旗袍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一对白玉耳环在颈间摇曳着，照在衣服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除此之外，一应首饰全无，只给人清亮的感觉，脸上酡红如醉，似娇如嗔，只是一双眸子，虽然明亮，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瞧不清里面的感情，像是迷茫，又像是什么感情都没有，只是怔怔地坐下来，淡淡说了句：“让邹先生等得久了，真是对不住。”
邹世舫愣了愣，方才说道：“不打紧的，不打紧。”
沈太太见了这情形，就道：“还是早点出去吧，不是说了看电影？回来迟了可不好。”
邹世舫笑道：“不会很迟，世舫一定早点送沈小姐回来。”
金满楼是昌平城里有名的中餐馆子，建在繁华的闹市区里，红灯绿酒里，人来人往，有了空闲昌平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总会来这吃上一吃，所以总是人满为患，要提前订好位子才行。
邹世舫订的是靠窗的包间，素筠坐下来，望了望外面，他们坐的是二楼，看底下的人倒有种别样的感觉，这地方无不透着一种富丽的感觉。
她忽然记起，他带她吃的那一碗豆花，简单的地方，简单的陈设，简单的只有一碗豆花，连靠窗的位置都不能坐，可是她却怎么也忘不了，仿佛那一碗豆花是琼浆玉露，只要喝过就再难忘记。
邹世舫叫了她好几声，素筠这才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邹世舫道：“沈小姐要点什么菜，清蒸鳗鱼的味道是最好的，不知沈小姐爱什么口味的？”
素筠勉强笑了笑，道：“邹先生来点就好，这里我倒没怎么吃过，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她这样说，他倒不好再客气起来，随手拿起单子念了几个名字，人虽说多，上菜的速度倒是极快的。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在外面轻轻叩门，邹世舫叫了声进来，就见他端着盘子稳稳当当走了进来，素筠一看就是那道清蒸鳗鱼，味道果然是极好，热腾腾的端上来，浇了一勺汤汁，看起来色泽诱人，素筠却不怎么有胃口，只随意夹了一点。
邹世舫道：“沈小姐觉得味道怎么样，可还合胃口？”
素筠点点头，道：“还好，邹先生对这里倒是熟悉。”
邹世舫笑笑，道：“不过多来几次罢了，听家母说起沈小姐是留过洋回来的，去的可是法国？”
素筠低了声道：“是英国，不过一年的时间，不是太久。”
她不怎么愿意回忆起这些，那时候，她刚刚去了英国，不过一年，就听闻大哥战死沙场的消息，她坐了几天几夜的轮船，又坐了很久的火车，才匆匆赶回家，却还是没来得及见大哥最后一面。母亲早就哭得昏了过去，父亲虽然还能自持，但就像突然老了很多的样子，中年失子，这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吧。
那时候，傅怀毅日日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呵护她，关心她，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多的关心，才让她这样依赖他。
邹世舫道：“沈小姐是留过洋的，见识多，我们这样的不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