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
过去(一)
刚进入大学的新生们心情总是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的——和印珍同宿舍的四个女生除外。
仅仅在进入宿舍的第一天,她就分别和四位舍友起了矛盾。
随手把东西丢在下铺吴喃的床上,弄脏了吴喃的被子;上床的时候,把拖鞋甩到下铺甘凤娇的枕头上;
砸坏了穆筱红攒钱买的bp机;打翻了薛子茹家里送来的咸菜罐。
如果印珍只是因为毛手毛脚,再加上刚开学不熟悉新环境,才弄出这么多麻烦,只要她诚恳道歉,新舍友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可印珍最不屑的就是道歉,在开学第一天,舍友们就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
“我随手放东西惯了。”
“谁知道拖鞋会甩到你枕头上?不能往里放一点嘛!”
“买个好点的吧,一碰就坏,没钱上什么学,还不如找个人结婚。”
“能不能别把咸菜放宿舍!臭死了,有毛病!”
永远不会认为自己做错的印珍,假惺惺道歉的父母,态度飘忽的辅导员,这一切都让舍友们火大又无可奈何。
住宿的时间越长,矛盾积累就越深,直到有一天,印珍把敞口水瓶放在宿舍门口。
推门而入的甘凤娇没注意,一脚踹了上去,热水烫伤了她的小腿,旁边的薛子茹也没能躲过,脚踝处也被烫得发红。
甘凤娇的家庭条件并不比印珍差,她也是家里的宝贝,被爸爸妈妈和四个老人宠着长大。
忍让的耐心远远低于其他三个舍友,剧烈灼烧疼痛之下,她忍无可忍,在印珍毫不在乎的推诿声中,直接扑上去和印珍厮打起来。
薛子茹在中间制止,被印珍失手推到门框上,重重一撞,头破血流。
宿舍内部打群架,还有两个学生受伤,这种情况下,学校总该出手把几个学生分开了吧?
并没有,辅导员仍勒令五个女生住在一起,因为别的寝室都住满了学生,没有位置可以塞人;但又不能把印珍拉出去住单住,不论是学生本人,还是学生家长,都没有这种意愿,学校也不想自找麻烦。
讲到这,孙晨语停下来缓了口气,举起水杯润润喉咙。
卞如画仍贴在她胳膊边,心有惴惴地问;“那,是甘凤娇和薛子茹对印珍下手吗?”
她的脑子里回想bbs论坛上的帖子,最后动手的是吴喃和穆筱红,她们杀了印珍。
这两个人和印珍的矛盾更深吗?深到哪种程度……
孙晨语果然摇头,她露出一个笑,那笑容藏着几分压不住的讥讽。
“当然不是,甘凤娇的爸爸妈妈都是工厂的领导,她是干部子女。薛子茹的妈妈在百货大楼当经理,她爸爸是老师,家庭条件也很好,像她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愿意杀人,那不是把大好人生都毁了?”
“就算生气,也会思考后果。”
卞如画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她们,那是……”
“是另外两个人,印珍连甘凤娇和薛子茹都欺负,你觉得会把吴喃,穆筱红放进眼里吗?”
吴喃孤儿出身,靠政府补贴生活。穆筱红家境贫寒,举家供她上大学,相比甘凤娇和薛子茹,她们更不想和印珍起直接冲突,因为学校不会偏向她们。
正义有时要看施与者的心情,而任何人都畏惧麻烦。
围观冲突,远远挥手制止施暴者,宣布暂停比赛。
至于趴在台上的伤者?
看样子还能喘气,问题不大。
让人绝望的是,跋扈恰恰是印珍最浅显的标签,于是剩下四个人总因为各种原因倒在台上,裁判对此视而不见,或远远劝和。
甘凤娇和薛子茹会时不时回击,但吴喃不会,穆筱红更不会,沉没成本太大,如果有一个万一,她们或许连再站到拳击场上的资格都没有。
可施加在弦上的弹性势能没有转移,被击打的伤口没有时间愈合,再软骨头的人也忍不住了,她们因没有退路而忍让,也因没有退路而回击。
只此一击,让印珍彻底偃旗息鼓。
因为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