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再遇狼
第243章再遇狼
梁州内城,太学和国子监旁是一条书市街,街上的上的商家多主营书籍字画,而与书市街相邻,仅隔了一片民宅的街市则是马市街。梁州成为都城以前,这条街上多是买卖、出租马匹的店铺,如今马匹生意少了许多,却开起一些兵器铺,店堂内陈列着刀枪剑戟,吸引了许多武人和兵卒来此。
这两条街上,仅隔了一片商铺民宅,一边是读书佩玉的书生,另一边是跨马提刀的武人,可谓对比鲜明。
这日下午,一名魁梧健壮、有几分外邦人长相的年轻人穿过人流走入马市街上的一家兵器谱,将店中的匕首挑拣一番后,被请入内室详看。但他进去后却并未在内室停留,穿过内厅和天井,又过一道门后,到了另一边。
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门后等他,见他过去,便迎上来,朝他行礼道:“周校尉。”
那年轻人头发微蜷,眉眼深刻,眉角横亘一条刀疤,回过礼,哼声道:“先生别喊我什么劳什子校尉,叫我少当家吧。”
方庚愣了愣,随后笑着相请道:“王爷已到了,少当家请罢。”
入了静室,合上门窗,静室内只有安王赵峻、方庚和周延庆三人。
周延庆见已无旁人,上前一步朝主位上坐着的人单膝跪下,开门见山道:“王爷,今日我是代我父亲一道来的。”
主位上坐着的人穿着讲究、气度儒雅,望着他道:“哦,周大人终于想通了。”
“不错,父亲先前是被君臣道义蒙了眼,现今总算是看透了。”周延庆冷冷道,“赵岱薄情寡义,不过拿了他一点钱,以往死战的功劳和情分便全都不顾了,也不想想他这江山从哪里得来?登记前还给我父亲几分脸面,如今连君敬臣忠的样子也懒得装了,当年几支义军,恨不能全攥在手里。这次拿去虎贲军,好比卸了我们两条腿,没有军队,我父亲一个投诚的武将,今后如何在朝中立足——难道学那高永昌,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知州么?”
周延庆想起这次落狱的经历,心中愤恨不已——虎贲军死战拼来的江山,皇帝坐享其成也就罢了,居然连一点情分都不念,这样的君主,不要也罢。
又俯首道:“要不是王爷提点父亲去请罪,知道皇帝盯着他手里的那枚兵符,我恐怕真会死在流放路上。”
赵峻叹息道:“你这回去闽南必定十分艰险。所幸你骁勇善战,立下军功,方躲过一劫。”
“父亲说,经此一劫,真正看透人心,才知道谁是真正可以信赖的君王。”周延庆说着朝赵峻半跪行礼,起誓道,“今后我与父亲必誓死效忠王爷。”
赵峻上前将其扶起,道:“能得周将军相助,本王求之不得。不过,共谋大事,下回还是请太尉亲自前来才是。”
周延庆听出赵峻心中仍有怀疑,遂又跪下,双手呈上半枚鱼符。
方庚上前查看:“这是……”
“方先生,王爷,这是皇城司东城禁卫的调兵符令。是我父亲为表忠心,献上的投名状。”
“……”赵峻与方庚对视一眼,上前拿起鱼符查看,皱着眉问道:“将军为何会有此物?”
周延庆道:“皇城司东城禁卫属皇城副使穆良骏统领。穆良骏从前是我父亲帐下一名副将,也是我父亲举荐他进入皇城司。这枚鱼符可调用皇城司东城禁卫三百人,数量虽少,却都部署在京城重要的城关,想必王爷定能用上。”
赵峻闻言有些喜色:“不错。”
方庚也道:“周太尉这三百人可顶永兴军三千人了。”
“永兴军?”周延庆惊讶道,“莫非王思淼也是王爷的人?”
赵峻笑而不语。
周延庆大喜:“若有永兴军相助,里应外合,胜算可有五成了。”
方庚道:“少当家,五成的胜算,怎够谋事?”
周延庆闻言,想起近日西南的传闻,道:“难道骆珣也是王爷的人?”
“本王曾招揽过他。骆将军虽与皇帝不睦,但性情桀骜,极难驯服,故作罢了。”赵峻摇头道,“不过,虽不知骆将军此番意欲何为,但枢密院已打算派禁军前去镇压。”
方庚道:“故骆珣虽不与王爷结盟,此番却也将禁军牵制在了西南。届时永兴军在北,骆珣在南,各自发难,腹背受敌而大内空空,皇帝恐怕无暇自顾了。”
周延庆道:“如此,王爷打算何时起事?”
赵峻闻言,思及什么,神色微冷:“很快了。”
周延庆走后,赵峻将皇城司的调兵鱼符在桌案上放下,问道:“先生觉得周家父子可靠么?”
方庚道:“周延庆心思浅薄,倒不像另有图谋。但周简……在下未曾与其打过交道。”
赵峻道:“周简虽是粗莽武人,却十分阴滑。当年燕城之战所以惨烈,怕有他一半的‘功劳’。这枚鱼符,也算不得什么铁打的‘投名状’,不过于我们确实有用罢了。”
方庚道:“王爷既不信任他,为何还将永兴军合谋的事告诉他?”
“因为永兴军已经废了。皇帝减了羌无岁贡后,河阳部屡屡犯境,王思淼自保都来不及,哪还有余力顾及我们?”赵峻望着静室中挂着的一副字,冷冷道,“没想到养兵千日,结果是为他人作嫁衣。赵岱果真是好算计啊。”
“不过,西南不太平,他也算自食恶果。”说到这里,赵峻转过眼看他,“东西已经给宫里那位了?”
方庚道:“已给了。”
赵峻收回视线,依旧望向墙上那副字,一字一字地读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从前淮王座下的那个谋士,赵峻上一回见他,已是三年之前了。
赵岱登基的那日,礼成后,他因一些事去寻赵岱,转到后殿,便见巍峨堂皇的宫殿内,赵岱一身堂皇的龙袍站在其中,身前跪着一个布衣书生。那书生双膝跪地,十分郑重地朝他行叩拜之礼,双目微垂、额头点地,叩在他脚边。
那日叩见君王的书生可曾想到今日?
“陆凤鸣虽是一介书生,性子却极韧。赵岱做得下作事,便该想到会有这样一日。”赵峻神色很冷。
方庚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赵岱虽有征战沙场平天下的本事,但其德行与才能却不及殿下万一。”
赵峻又问:“先生觉得,陆凤鸣会对皇帝下手么?”
方庚犹豫了一下,道:“回王爷,实不相瞒,这位先生,我看不懂。不过,他既想借我们的力量出逃,不下手是不行的。且近来民间亦有传闻,说皇帝得了一种连御医也束手无策的怪病。但实情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本王上朝时看他虽有病容,但精神尚可。无妨,不久后便有秋狝大典,届时便知真伪。”提起秋猎,赵峻想到什么,神色霎时便冷了,说道,“今日上朝,太常礼院提议将先淮王之墓迁入皇陵。”
方庚闻言神色微变:“赵岱想将他父亲的墓迁到皇陵?迁到何处?”
赵峻冷笑:“帝后陵墓之外,何处风水最佳?答曰,丘宁山南麓——那里葬的不是别人,正是本王母妃。”
方庚听了神色骤变:“皇帝难道想将先王妃之墓迁走么?皇帝此举,这是明摆着冲着殿下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