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轻狂年少（上）

第232章轻狂年少（上）

卞则秋不擅席间觥筹，虽是相熟的下属，亦无多的话要说，吃过酒用过饭，又潦草地喝了一杯茶，便打发二人走了。宋谊与韩岑从卞府出来，梁州城内华灯初上，尤是热闹的时候。因临近元宵，街市上挂出各样灯笼，又比往常更热闹。

二人走在路上，韩岑几番思虑，还是忍不住叹道：“若升迁之事为真，我却是受之有愧。”

宋谊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笑起来：“韩兄是信不过朝廷用人之明，还是信不过自己办案之才？”

韩岑道：“老实说，我自知才能平庸。前年卞大人到雍州办案，我侥幸得他赏识，得提拔入京。到了京中，才知天地广阔，人才辈出——”他说着看向身边的年轻人，眼里有些艳羡，继续道，“故而这两年来，我也只是兢兢业业尽些本分。这次的案子，论功行赏，云溥你功劳最大自是没话说的，我不过是跟在你与卞大人后头捡了个便宜罢了。”

宋谊听罢，沉默片刻，方失笑道：“听韩兄此言，我却觉得卞大人见微知著，将你从雍州提拔入京，极为明智。”停了一停，他脚步微顿，转头看向韩岑，敛了笑意正色道，“韩兄，实不相瞒，我入京虽已岁余，然论及好友，时时同游者，亦只一二人而已。盖京中人情复杂，诚以待人者，少之又少。我与韩兄虽相识不久，心中却视韩兄为知己。”

宋谊吐出“知己”二字，叫韩岑愣了。

宋谊继续道：“自入大理寺以来，处处得兄台相助指点。当时随行去濮州的差事，本是我趁虚而入，抢了韩兄的位子，你也全未计较。可见韩兄为人胸怀坦荡、抱诚守真。再者，韩兄忘了么，方庚与周延庆这条关键线索，是你在四方酒楼蹲守得来，这又如何叫捡便宜？朝廷用人，举其才察其德，韩兄德才兼备，升迁乃是应有之理。”

韩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宋谊微微一笑：“韩兄，过谦近伪。”

韩岑就真没什么话说了，只好摇头笑道：“云溥不愧是状元，舌灿莲花，我怎说得过你？”然神色中已无自怨自艾，是被宋谊说通了。

宋谊笑道：“其实我能理解韩兄为何自轻。卞大人如此神机妙算，谋断千里，我也时常自惭形秽。只是，天下能有几个卞则秋？”

韩岑叹道：“哎，正是啊。今日听云溥一席话，解我数年郁结之思。”

果然元宵节后，韩岑从银台阁领到了调任状，从大理评事擢为从六品刑部主事。

刑部下设四司，其中以刑部司职权最大，又设主事四个，掌冤假错案、牢狱刑讼，乃是刑部要职。是故韩岑此番调动虽只进了一级，然日后前途已不可同日而语。

大理寺衙门中的诸人自然纷纷道贺，也免不了有几个眼红的，背后阴阳怪气道韩岑是跟了个好主子，才能捡到些肉渣吃。若是之前，这番嘲讽是真中了韩岑痛脚，然经宋谊那日开解，这些话韩岑已不放在心上了。

韩岑谢过众人，才寻到宋谊案前，未及宋谊开口道喜，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云溥，你的调令可有消息了？”

宋谊微怔，思及元宵前夜那一趟大内之行，心内微跳，暗叹一声，方起身来笑道：“我来此不足一年，资历尚浅，尚需历练。”又拱手道，“恭喜韩兄。”

韩岑左右看看，见无人，道：“我今日去领任状，帮你问了。据说你的任命被中书省封还过一次，又在重拟。”

见宋谊似全不知此事，韩岑忍不住道：“怎么宋相公没与你说？”

说起这个，宋谊又有些头疼——皇帝那道被中书省封还的连升三级的诏书，他家那位相公自然与他说过。不仅说过，得知那道诏书的前因后果后，还将他叫到跟前训导过。

都是些他早已想到的词，轻狂妄行、野心昭彰之类。

也都被宋谊不轻不重地顶回去了：“相公教训得是。”

“不知相公白马轻裘出走燕州，南渡投淮王去时，祖父是否也曾这般教诲？”

【作者有话说】

宋相：？我那么大一个乖侄儿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