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艳鬼
第210章艳鬼
二人从京兆府衙门中出来，走出一段路后，宋谊突然被韩岑一把拉住了。宋谊被他拉着往路边走了几步，紧跟就听到韩岑压低了声音问他：“云溥，这事难道真是薛参政授意的……？”
他又不解道：“可是这件事，卞大人当时不是已经同上面禀报了么？怎么没有拦下来？为何还是到这般田地？”
宋谊听到韩岑的话，又想到前天夜里与宋谌的争执，心里一叹。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与宋谌所处位置不同，有些事确实无法相互理解。
但，他虽只是大理寺一个小小推官，亦有他能做的事。
想必钟濯也是一样。
便微微笑道：“韩兄不必疑虑。此案尚未有定论，我们按大理寺的规矩照常办案便可。”
韩岑瞅了他半天，叹了口气笑道：“你当真是心定。我这几月跟着卞大人查案，查得是心惊肉跳。”
冬日天黑得早，二人出来时天色已暗了，街巷两侧的商铺民居已亮起灯火来。两人转到大街上，宋谊怀中收着那张假币，道：“韩兄，我要再去外城拜访一位前辈，玄和年间，他曾在书画院供过职，眼光老辣，于书画研究颇有造诣。不过他住在宣化门，路途稍远……“
韩岑立刻道：“无妨，我与云溥同去。”
二人便往夜市上租了两匹马，一路往外城行去。
二人骑马行至宣化门一处民宅跟前，宋谊上前扣了门递过名帖后，不多时，二人便被请了进去。
韦元明年近花甲，鹤发松姿，坐在堂上与宋谊寒暄过，问过宋老太爷身体安康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公子此来何事？”
“晚辈今夜冒昧前来，是想请韦公帮忙看一样东西。”宋谊取出假币来，与韦元明道明原委。
韦元明听了，取过那假钞，起身凑到灯下，眯起眼细细地看了一阵，而后微微笑起，唤道：“两位过来看。”
他指着那假钞上一处极细小的一道线痕，笑道：“小公子看得不错，这确实是细毫笔法。这一道线叫‘狸猫须’，是笔势行至末处，墨干笔涩时留下的痕迹，乃是细毫笔特有。不过看得出作画者有意掩盖，这一处也是由于平时习惯意外留下的。这四周一圈的虎纹图案，以及钱庄、票号，均用此法画就。”
宋谊道：“晚辈听闻玄和年间因先帝不喜，评价北门画派刻板僵硬，匠气太重，北门画派就此衰落，如今精通此法的人已无多。不知韦公可看得出这假币是何人所画么？”
韦元明道：“当今细毫笔用得这般精的，确实没几个。而且喜用干笔，常留下这笔‘狸猫须’的，恐怕只有白鬼生一个。”
宋谊怔了一怔：“秦州白鬼生，隗春？”
韦元明点头道：“不过你们要找他恐怕不太容易，他年初与我通信时说在胶州，不知现今在何处。”韦元明想起什么来，“噢，你们可去问一个人，他与白鬼生同是秦州人，交谊颇深，且人就在京中，他应当知道白鬼生在哪？”
韩岑忙问：“是谁？”
韦元明道：“城南首丘学塾的蒙学先生，方庚。”
*
同一天夜里，鸡儿巷玉人楼。
一个奴仆穿着的少年紧紧跟在龟公身后，急切道：“红哥儿说这七天不接客，去年便是如此的，您怎么还是……“
那龟奴一把将他推开，朝楼上喝道：“你懂什么？徐公子是别人吗？他一串红有今天全靠徐公子，接连两天拂了人家面子，今日他就是爬着也得给我接客！”
那少年还想为自家主子争辩，却被龟奴骂道：“狗娘养的！你还在这干嘛，还不快滚回去准备！”
夜又深了。
小奴仆在房门口不安地等着，希望那个徐公子今夜不会再来。
红哥儿方才说的话还在耳边，他说：“杀鸡取卵的生意也要做。随他吧。”
小奴仆听不懂，却从一串红的语气神态里读出一点心灰意冷和同归于尽的意思。他不知道一串红为什么这样说，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不接客，为什么唯独珍视一串破旧的青流苏，为什么不让客人叫他梅泊远。
小奴仆直觉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那徐公子还是来了，来的时候已喝得半醉，被老鸨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房里去。
小奴仆不敢阻拦，只能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
忽然，随着一句“怎么状元郎叫得我就叫不得！”，房里传来酒杯掼碎的脆响，他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紧跟着就听里面一阵混乱的声响。小奴仆怯怯地透过窗纸看，只见两个人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不知是在地上、榻上还是床上，脚步凌乱、四肢挥舞、缠斗扭打。
他听到那个徐公子恶狠狠地骂：“老子我今天还偏就要叫了！”
他说：“老子不仅要叫你梅泊远，还要边叫边肏。要你知道，就算你梅泊远跟他一起喝了花前月下的酒，还是要躺在这褥子上让我颠三倒四地肏！”
他说：“什么梅泊远？不过就是个千人骑的贱货！”
小奴仆在门口发抖，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救自己的主子，他也怕被打被骂。正犹豫，里面突然传来一声痛呼——却不是一串红的，是那个徐公子的。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啪”一声巨响，两个人从房里撞了出来。
徐显文被门槛一绊，踉跄一步，后背撞在栏杆上，一串红紧跟而来，一把掐住了他喉咙。
“你！”徐显文被他死死扼住喉咙抵在栏杆上。他浑身发抖，两条腿紧紧夹着，两只手捂在中间，不知那里受了什么罪。
一串红赤足踩在地上，发丝散乱，衣衫不整，露出一半光裸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痕迹，掩在泄落的乌丝之下。
玉人楼内常点一种胭红的灯笼，平日分外旖旎的光线此刻却仿佛一团煞气，笼罩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白莲绽于血池，地狱爬出艳鬼。
他看着徐显文，脸上有一种杀人如麻的漠然。
“徐公子，人可以给你肏，但这名字不是你叫的。你听不懂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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