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悍夫
第199章悍夫
山野幽静,大约乡中人多去赶集了,一下午也只闻得几声鸡鸣犬吠。至日影西斜,炊烟四起,薄薄的暮色笼盖下来,才听见远处有了些人声。
“我去看看!”绿菁起身往外去。
钟濯也站起来去看,刚出了房门,便听竹篱门“吱嘎”一声响,与一个秀拔的少年在院中面对面的遇上了。少年有些吃惊,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眼前的少年身量抽长许多,气质也斯文不少,与当时那个别扭的少年已全然两样了。
“朱小五?”钟濯迎上前去,又往他身后的院门外看了一眼。
朱小五身后无人,倒是乡间远道上有三五成群的乡民慢慢行来。
“钟公子?”朱小五也有些不敢相认——这半年,别说他变化大,眼前这个年轻公子变化也很大。
见钟濯盯着他打量,朱小五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面将他引到堂屋里坐,一面纳闷道:“公子今日怎么也来了?”见他一步三回头地往远处看,有些明白过来,“你是来找宋公子的?”
钟濯倒是毫不避讳:“嗯。云溥人呢?”
朱小五便站在门口往远处一指,道:“被乡中的妇人们缠着呢。”
钟濯定眼遥看,霭霭暮色中,乡道上人影晃动,细细看,当中的确有个男子身材颀长鹤立鸡群。朱小五在旁解释道:“宋公子来了两日了,自言是成叔的远房亲戚,来此投亲。那些妇人见他一表人才,便争着与他说媒。我嫌聒噪,先回来躲清净了。”
钟濯远远看着,有些好笑,当时在京中是他被捉婿,现下竟换成宋谊了。
朱小五道:“我看那些妇人多无识人之明。宋公子与她们哪里像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又白费口舌?”
钟濯道:“她们未必不知是白费口舌。”只是宋云溥这样的人物,于她们也是一生难得几回见罢了。
朱小五听他不时咳嗽,便请钟濯往屋里坐,钟濯推辞道:“不了,我去迎一迎他。”
宋谊被几个妇人围在当中,难得有些左支右绌。乡野村妇话语直白且不提了,有些还要对他动手动脚,状元郎的满腹经纶与人情练达,在这些赤裸的拉扯里竟都派不上用场。索性豁出去,丢了读书人的斯文作派也罢,只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到底舍不下脸面。
宋谊被人拉着袖子,耳边的话越讲越露骨:“公子若肯,今日便可与小女圆了房,再择吉日完婚也可。”
宋谊张口要说话,另一边又道:“公子,她家姑娘可是个麻子,当心叫她赖上了!”
又有说:“我家中田产百亩,全可作嫁妆赠与公子。”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正摆脱不得,余光瞥见前头有人影移近,两声咳嗽过后,忽有一只手伸来,“啪”的一声,不容置疑地将那妇人的手打掉,又顺势抓住他手腕,将他往出一带。宋谊超前踉跄了一步,擡眼看到来人,一时愣住了,不敢置信似的。
钟濯看到他神色,心头又似被细针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扬眉朝对面的村妇们道:“各位婶子来迟一步,宋公子早与我家中九妹有婚约在身,不能再令许他人。”
竟是故技重施。宋谊被他挡在身后,暗暗笑了一声。
“婚约?”那些妇人反应倒快,“公子若不嫌弃,作妾也成!”
钟濯冷笑一下,道:“我家小妹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悍妇,哪里容得下妾室?”说着又将宋谊的手狠狠一抓,侧眸看他,凶恶道,“今日我便是来将我这妹夫捉回去的。纵你逃到天涯海角,婚约在前,如何容你抵赖!”
越说越离谱。
宋谊暗自摇头,看向眼前的位“悍夫”,却不想钟濯回眸看来,眼神却是认真的。
“别想抵赖。”钟濯看着他,放低声音,又说一遍。
郊野残雪斑驳,重重暮色笼罩着眼前的人,宋谊忽而一笑,烈烈寒风中,用仅他二人可闻的声音道:“誓约在前,九死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