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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怎会如此

第181章怎会如此

雪后寒,虽还未到十一月,这天的天气却骤然冷了。酒楼雕窗关不紧,外间的寒气蛇一样从缝隙里游进来,盘旋在脚边,现在又吐着芯子沿着小腿往上爬。

命运安排仇人重逢,也总是出其不意。

“隆嘉五年,临安,你忘了?”

宋谊望着周延庆,心里很想这样问,但话在胸口撞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爱与恨都是一样的,要落到实处了,才能痛快。

谢小六见宋谊负在背后的手攥成拳,手背青筋历历分明,心下有些惶然,忍不住探头往宋谊身前去瞧,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惊——那来人衣饰华贵、人高马大都还好说,毕竟论起武功,旁边还有辛集元驹在,叫谢小六心惊的,一来,是这人生了一张满是匪气的脸,他这时盯着宋谊直如狼盯着猎物,二来是,这人,他曾在安王府上见过。

谢小六头皮发麻地宋谊身后缩了缩脑袋,又在屋里环视一圈,一屋子的人,都剑拔弩张的,都不好招惹。他往桌子底下瞧,估计着必要时往底下钻的可能性。

片刻,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是宋谊略过周延庆后,转而向一串红唤了一句:“泊远。”

两个字轻轻落下,别说一串红,连谢小六都听得愣了愣——宋谊自昨日与一串红相会以来,客客气气叫的都是红公子,一串红心知宋谊无意与他相交,那打头的是“红”还是“梅”便不去管他,此时被这状元郎掐头去尾地叫了字,倒真像被他当了朋友似的,一时也听得汗毛倒竖,再看他那一脸寻常的笑,他自诩见过风浪,此时也莫名瘆得慌。

便下意识应了句:“哎,怎么?”

便见那温润淡泊的状元郎笑吟吟对他介绍:“这位是太尉府的公子,薛相公的臂膀,提举市易务周大人。”

话听着是殷勤认真的,但那笑浮在脸上又像是假的,一串红不明其意,便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屁股粘在凳子上,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宋谊又笑着朝跟在周延庆身后进来的薛逸略一拱手,介绍道:“这位,是薛群薛公子。”

一串红便又瞟了一眼来人,看着宋谊:“哦,我知道了。”

宋谊原本眼中了无笑意,此刻见一串红这么不知好歹,反而当真笑了起来。他转身同那二人拱手道:“在下大理评事宋谊,见过周大人、薛公子。”

“我还道是谁抢了延庆兄的位子呢!原来是云溥你啊。”薛逸上来说道,见了辛集元驹还横刀在周延庆跟前,虽不明缘由,却笑眯眯地直接伸手将他推开了,又若无其事地朝宋谊寒暄道,“许久未见你了,听府上说你这趟又出远门了,几时回京的?”

薛群的身材面相随了他爹,眉宽目小,胖乎乎的,又是个世故圆融的性情,在京中勋贵子弟间一向颇为吃得开,此时几句话便将屋内僵持的氛围冲淡不少。

“前几日刚回来的,多谢薛兄记挂。”宋谊笑道,“今日之事该怪酒楼做事不周。我与梅公子今日约在此处饮酒闲叙,谁知同一间房又订给了周大人。”

薛群摇头道:“谁说不是呢!那糊涂掌柜做的好事!”

“那掌柜原要赶我们几人走,我见门外是周大人与薛兄你,心知这掠人之美的事定非是两位本意,恐怕掌柜自作主张却坏了兄台名声,故而才请两位进来。”

薛群听了略略一哽,小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周延庆,道:“这,自然不是我们的意思。只是延庆兄平日用惯了这房间,所以惯常垫了银两叫掌柜给留着的。”

“噢,原来如此,那周大人这垫去的银两可得叫那掌柜加倍偿还了。”宋谊摇头叹惋,又笑道,“今日巧合本是一桩错事,却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天气这般严寒,两位若不嫌菜色简陋,不如同席而坐,共度良宵罢?”

宋谊说着转身将那两人往座位上引,一擡眼,正好看见一串红在那边双手抱胸、面黑如炭,就那么静静盯着他,眼里的意思显然是“你叫他们坐下试试”。不知为何,宋谊虽与这人相交不深,此时却十分确信,这鸡儿巷楼子里出来的男子,出身虽然卑贱,却根本没将眼前这些人的权势地位放在心里。

这人固然知情识趣,但他的知情识趣却只给瞧得上眼的人。此时宋谊敢请周延庆坐下,他一串红就敢当场掀了桌子。

宋谊微笑,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边薛群见状十分踟蹰,若按往常他肯定是欣然坐下了——但今夜他与周延庆一道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喝酒。他又去看周延庆,却见那人目光好整以暇地在屋里环视一圈,随后跟着上前一步,笑道:“既然宋大人如此盛情……”

竟当真是要坐下的意思。

薛群见状有些急了,正要说话,宋谊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薛群听宋谊在那边招呼道:“快到戌牌了罢?小六,你下楼去迎一迎,之沂兄约莫也快到了。”

“啊?”谢小六突然被点名,半边脸是惊弓之鸟,半边脸是摸不着头脑。

他惊惶地盯着宋谊:之什么?移什么?谁啊?没听过啊!

“鲍之沂鲍大人,”宋谊看他一眼,催他:“快去罢。”

“啊啊。”谢小六装作听明白了啊了两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座位上跳起来就往外跑:“好的公子!这就去迎!”

宋谊目送谢小六跑出门去后,视线转回到周延庆身上,笑微微道:“之沂兄稍后便到。两位先请落座罢。”

但周延庆听了鲍之沂的名字,脚步卡在那里,一句“却之不恭”哪里还说得出来。

薛群听到那个名字更是炸了头皮——鲍之沂从前是根木头棍,现在是根火药棍,火药棍的引信不是别人,就是周延庆和他家的薛参政。鲍之沂原本已经消停了,现在若是又遇到,还听到他俩这么不识相搅了人家的局,保不齐又要做几篇文章来骂,薛群实在是怕了。

便忙拉了周延庆,朝宋谊笑道:“云溥既已与人有约,我们便不打扰了。”说罢也不由周延庆反应,拉着人就往外去了。

宋谊假意挽留了几句,一路送了两人出门去。

片刻之后,辛集元驹被宋谊遣去叫谢小六回来,一串红在对面畅快地哈哈大笑,道:“怎会如此啊?我看那个周大人,不是气势凛凛威风得很吗?怎么听了这鲍之沂的名字,好像老鼠见了猫?这就逃了?哈哈哈哈!”

他又边笑边学舌:“‘云溥既与人有约,我们便不打扰了。’”

宋谊原本并不觉得此事多好笑,但见一串红笑得花枝乱颤,原本因周延庆绷起的那根弦也松了,道:“前年薛相公欲推行新政法案的时候,这位周大人做过一件颇为人不齿的事,从此便与鲍老大人和之沂兄结了怨。”

一串红笑得止不住,又推窗往下瞧,去看那两人走了没有,边问道:“究竟何事以至如此啊?”

宋谊解释道:“当时对薛相公刚提出市易法案,朝中有许多反对的声音,其中为首的便是鲍老大人。那时周简和周延庆还不像今日一般是新政拥趸,周延庆尚与鲍之沂交好。在一次朝堂论法前,周延庆借着去鲍府拜访鲍之沂的机会,偷了鲍老大人的折子,交给了薛严。”[1]宋谊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心里也觉得这行径实在上不了台面,“后来事情败露,鲍之沂气不过,恰逢端午龙舟会,冤家聚头争执不下,在金明池边当众扭打起来——这笑话当时闹得大,梅公子应该也听过罢?”

“噢,原来当时两人打架是为了这个?”一串红惊奇道,又摇头,“难怪,姓周的这龌龊行径,我们鸡儿巷的人也能吐上一口唾沫了。”

宋谊叹息,苦笑道:“可惜之沂兄堂堂翰林学士,被逼至这般境地。”

“这是秀才遇上土匪了——方才说那周延庆是太尉府的公子?”一串红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这便难怪。”

宋谊听出他话中有深意,转目看他——太尉周简当初的确是山匪投诚而来,然如今官至太尉兼领枢密副使,满朝文武见了他都得敛息三分,大韶百姓也无人不敬他是个英雄汉子,哪还有人像一串红这样暧昧不明地提起“匪”字的。

“今夜还要多谢宋大人替我解围。”一串红起身来给宋谊斟酒,半开玩笑道,“若不是大人‘智取’,我今夜恐怕要‘鱼死网破’。”

宋谊看着他送到眼前来的酒杯,又擡起头来,眼里难得有了点趣味。他见惯了相府门前的迎来送往,以他想来,妓馆勾栏中的人要谋生,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但今日一串红却全然不把那两人放在眼里。

“梅公子平日里,也这般视权贵如粪土么?”他淡笑道,“为了这件小事‘鱼死网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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