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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行行重行行

第169章行行重行行

十月夜深亦是有了凛然的寒气,外间传来阵阵风吹落叶声,夜市收市后更夫的梆子在空空长街上回荡。人静后,点点霜华无声地降落在屋脊飞檐和树叶草尖,如霜冷月照着一座寂静的城池。

已是四更天,钟濯絮絮了许久声音渐低,终于撑不住昏沉沉地睡了。宋谊手搭在他腰背上,半搂着他,秋夜静谧,枕边人呼吸平静均匀,仿佛回到群山环抱中的那夜——算来也不过短短数月,恍惚却像隔了一辈子了。

这种周全熨帖的感觉令人忘乎所以,几乎叫他生出妄念——不如忘却前因后果。忘却母亲悲愤难平的最后一眼,忘却父亲遗物上的血腥味与药腥味,忘却燕北草漠的朔风卷地漫天风雪,忘却茫茫一城百姓一百个夜晚的哀哭,忘却熙熙攘攘的流言与蜚语……忘却一切后,让他回到玄和四年的江南巷陌,让他仅仅是宋云溥,钟家二哥的宋云溥。

但妄念不过一瞬,担子背负得久了,也早已成了枷锁。

钟濯是他的解药,却不是那副枷锁的钥匙。

宋谊果然未能久留。

第二日一早,天刚擦白,钟濯便将宋谊一行三人送出了西城门。绿菁和余四跟在旁边,绿箐尚不知道谢小六进京是为何事,将连夜准备的一包杂嚼塞到他怀里,又跟只小麻雀似的兴奋不已,拉着谢小六叽叽喳喳地嘱咐他要记得写信、切勿在京中乐不思蜀、早些回来、要给她带京中的吃食与玩意。

谢小六接过那包杂嚼,抖开看了见是些应季的山楂糕、桂花糕、柿子饼并一包肉干,便皱着鼻子道:“都是眉烟姐姐做的罢?你这顺水人情做的倒是痛快。”

绿箐也不恼,又塞给他一个水囊,嘻嘻笑道:“那就当是给眉烟姐姐带的嘛。”

谢小六哼了一声,说:“那你呢?”

“我啊……”绿箐伸手往他脑袋上一呼噜,笑道:“我来送你啊,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谢小六十四五的年纪,身形清瘦,身材还未彻底抽长,站在绿箐跟前比她还矮半个头,只是穿着一身书生儒衫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意思,遭绿箐撸了把头发以后皱眉往后躲,边嫌弃道:“哎,说话就说话,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绿箐便又与他笑闹了几句。

钟濯宋谊在旁瞥见谢小六和绿箐,想起昨夜二人歪打正着将谢小六劝服,知道这少年虽看着不着四六,心里却颇重情义,至今还记挂着当初京中的江湖不朋友朱小五,不由叹道:“算来我也有半年不曾见朱小五了,不知他现今如何?”

“他亦同我赌气,半年不曾来信。”宋谊无奈道,“只听成叔说自那次你去后,便变得十分乖觉懂事,再不提要回京一事了。他如今在读书治学上尤其用功,只不过与三郎相比,要沉默寡言许多,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说到这里宋谊思及什么,神色微凝,又淡淡笑道:“谢小六倒是提醒我了,我得空也该去见一见他。”

宋谊这么一说,钟濯立刻便想起了半年前与朱小五在乡间月下的那番对话。时隔已久,其间许多细节已记得不甚明了,唯一还记着的,是在朱小五的事上,宋谊也有什么事没跟他说——徐显文那厮祸害了朱小五的阿姊这事他早已知道,也没什么可瞒的,那么朱小五作为叛将朱勉的后人,身上难道还有其他故事?与宋谊又有什么关系?

钟濯想到此处,心里微微一叹——万事有度,不能追之太过,待日后罢。便又笑道:“他是你我一同救下,要去也该一同去。”又道,“下月十九便是冬至,不知宋大人冬至休沐可能腾出空闲来?”

宋谊愣了愣:“你是说……”

“如今州内诸事渐上正轨,冬至休沐五日,来回一趟也够了。”

眼前年轻人头顶一片金灿灿的朝霞,眼里也流光溢彩的。清早风寒,宋谊被这样的目光望着,心头烘烘发热。只是,宋谊无奈一笑,道:“冬至,成叔月婶惯例要回燕城,直至过完年了才会回来,朱小五不出意外也会跟着二老一起回清源。”

钟濯:“……”

钟濯心里哭笑不得,他家宋大人这么聪明,怎么突然犯起傻来,朱小五当然只是借口,钟濯真正想见的人是谁他听不出来么?

只好再装模作样:“原来如此。只是同宋兄去过一回后,丰池乡的山水风土时时浮现心头,只觉比别处见过的都要好。”

钟濯话不说完,含笑看着他。此时金红的太阳恰好从东方跃出,天地间一片光明。

宋谊当然明白这人的醉翁之意,垂眸一笑,复又擡起眼来:“与君同游,荣幸之至。”

那头谢小六同绿箐说得差不多,走过来不客气地催着要走,又半含威胁地对宋谊道:“宋大人,进了京要先带我去见朱小五。”

宋谊自然应了。

钟濯觉得谢小六那样子实在欠教训,又把他拉到一边耳提面命了一番,叫他跟在宋谊身边别再作什么妖,末了又嘱咐一句:“你与宋大人一起做了什么,时时写信告诉我。”

谢小六被他揪着耳朵,先是龇牙咧嘴地应了,待耳朵得救,又嘟囔:“真要是有什么事,您这一丁点儿远水救得了什么近火?”

钟濯听出他心里的畏怯,也伸手照他脑袋上一揉:“有云溥在,朱小五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谢小六挡开他的手,拿手顺着头顶的毛,哼了一声,心里想这两个大人一个也不牢靠,之前在濮州,那宋大人还是他救的呢。

与宋谊的这一聚,叫钟濯重新考虑起二人的处境。分隔两地,纵使心下时时牵挂,但仍有许多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之事。他虽然对着宋谊信誓旦旦,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他能做的事非常有限,宋谊所以瞒着他,除了不想叫他参与其中无故冒险以外,恐怕也是不想叫他体会到这种无力——譬如他这次去凤翔,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送走宋谊后,钟濯回到县衙,接连好几日,他看着这白马县逼仄破旧的衙署,看着县衙里来往的心思各异的吏员,看着手里那枚小小的知县印信……桩桩件件落在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向待下随和的知县大人便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无缘无故常常唉声叹气以外,对衙中办事的吏员更是常常鸡蛋里挑骨头,以前便是犯了错,只要不是有意,钟大人也多是好声好气的,至多罚俸了事,现在发火倒是也不发的,只是动辄便冷冷地来一句“你们领着朝廷俸禄,便是这样做事的?”或是“州府的吏员考试恐怕也该像推官一般每年一考”或是“养你们的钱做点什么不行?”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他们办事不力要裁撤他们的意思。

白马县县衙一时间人心惶惶。

嵇朔拿着宋谊留的引见信从梁州丰池乡求了阴阳印回来时,刚踏进衙门就感受到了县衙中不同寻常的气氛,衙门里的吏员因与嵇朔往往有旧怨,素来相见两相厌的,此时见了他也宛如见了救命稻草,拉住他便是一顿哭诉:“嵇公子你可算回来了……钟大人最近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么?这,为何性情大变啊?”

“性情大变?”嵇朔听得莫名其妙,进去拜见钟濯,还没见到人,便看另一个吏员灰头土脸地从知县值房中出来。嵇朔扣门而入,恰好见那一声灰绿色官炮的年轻人从堆着卷帙的书案前起身,要往外来。

年轻人皱着眉头,俊朗的眉目间是沉沉的思虑之色,大抵是在考虑什么事,他见了来人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嵇朔看他怔愣了一会儿后才朝自己展眉一笑,上前来道:“介闻,你回来了?如何,阴阳印可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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