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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中元节

第158章中元节

这道诏令传到滑州的时候,是庆宁三年七月十三。

大韶复国、新帝继位的第三年,在宋谌的主持下,经过官制改革和免役法,历经两年的休养生息之后,被十年战火烧成一片焦土的中原地区,正在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机。而在中原腹地的心脏处,国都梁州,亦正涌动着豪情万丈的年轻血液。

十年的动荡摧毁了一个朝代,却也从溃烂的疮疤中催生出了全新的生命。

两天之后的中元节,因有追念故人寄托哀思之意,是连年的战乱过后梁州城中仅次于除夕和元宵的盛会。这一夜金水河、蔡河两岸灯市如昼,京城梁州的百姓汇集到河两岸,将盏盏烛火摇曳的花灯放入流动的河水,星星点点、汇流成河。

这一夜,大韶的君主在群官拥簇之下,登上宣德楼城楼,圣目御览,顺着宣德门前纵贯京城南北的宽阔御街,一览无余地望向南面的内外两重城阙,民宅、塔楼、街市、官府衙署在期间星罗棋布,熙攘的人群在街巷中涌动。目之所及的一切无不宣示着这个从泥潭中再次站起来的国家国运未衰,又重新开始复活了。

只是眼前纵是好景,但一身玄色蟠龙纹锦袍的皇帝站在城楼上,看着他脚下的黎民百姓,神色却一如既往的莫测。躬身立在他身后的礼部侍郎已经将那一篇文采斐然的颂词读完了,他们的皇帝却仍然默不作声地凭栏站着,双唇紧闭,没有要按例勉励百官的意思。

过了片刻,皇帝回过身来,朝礼部的官员面无表情道:“文章做得不错。只以后凡此佳节,登楼望远与民同乐的一应礼俗,皆可免了。”

蔡熙闻言,正上前说了一句“陛下不可。”

便被皇帝冷漠打断道:“朕记得,胡虏破国前夜,朕的堂叔仍是每逢佳节便登此高台与民同乐。由此可见家国兴衰与此并无联系。”

北朝亡国是事实,但这个经历毕竟不好听,现在崇文苑那些史官们写到这段时,都不叫这十年为“隆嘉之耻”,而改叫“羌无乱华”了,结果皇帝张口就是“破国”,前朝老臣们个个面上挂不住,新朝官员们又个个心有戚戚,一时冷汗都下来了。

宋谌就侍立在皇帝身边,眼看皇帝这话把大家伙儿都吓得手足无措了,心想淮王当了皇帝以后口不对心、说话难听的功力当真日益见长——好好一句话被他说成什么样了?只好垂下眼跪下叩首道:“陛下心怀天下、居安思危,见歌舞升平而能思路有冻骨,悲苍生之悲,苦黎民之苦,得君如此,真乃百姓之福,大韶之福。”

赵岱:“……”

鲍修文:“……”

蔡熙:“……”

薛严:“……”

只有卞则秋在后边无声一笑。

新党旧党的几位股肱俱是五味杂陈地瞅着宋谌,见百官应和,便也都不情不愿地都跪了下去。一时“陛下圣明”的呼声在宣德楼上响成一片。

这边文武百官在城楼上忧国忧民时,另一边的安王府前却是一片欢闹之景。

这一日王府大门敞开,王府的几个家丁仆役擡出两大箩筐的河灯与香囊来施与百姓。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十三王爷赵峻性情宽厚、乐善好施,每至中元佳节,除了慷慨施与祈福用的河灯香囊,还要去相国寺斋戒三日,为大韶祈福。

宋谊与韩岑站在王府大门口不远处,看着在王府仆役的张罗之下,附近的居民百姓正有条不紊地排着队领取河灯,王府的仆役也是不论来人贫贱富贵,个个笑脸相迎。赵峻送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拿了东西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安王好的。

宋谊站在旁边,甚至听到了某个妇人悄声的一句:“你说当初做皇帝的怎么不是十三殿下?”

韩岑听到这一句,才有些明白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固然有些事是好事,但在皇室宗族中,一旦超过了本分,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而这些模糊在灰色地带的好事,其初衷究竟为何,便很令人疑忌了。

宋谊同韩岑一道在王府门口站了会儿,忽然对韩岑道:“韩兄,走吧。”

“啊?怎么不查了?”韩岑又压低声音,“你不是怀疑是安王府的人干的吗?”

宋谊凝眉望着王府门口:“在下是忽然觉得,十三王爷行事如此润物无声,恐怕不会做那般明目张胆的事。”他又朝韩岑微微一笑,“且今日王爷不在府上,大理评事进王府查案,传出去怕也不好听。”

韩岑素知他在人情世故上的周全,便也不再说什么。

宋谊又笑道:“今日中元佳节,韩兄还是回家过节吧,不如就先到此。”

韩岑闻言嘿嘿一笑:“云溥老弟,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团哪门子聚。”他说着视线被几个妇人手中的河灯吸引,便又道,“云溥你要是有空,陪老兄我去放个河灯吧?”

二人来到蔡河边的花市,宋谊见韩岑付过铜钱后,从摊子上拿了四盏荷花灯。荷花灯灯骨细软,灯纸又脆弱易破,韩岑生得人高马大,大手大脚又小心翼翼地托着几盏河灯,看上去像刚抱上娃的新爹,有些笨拙滑稽。

宋谊也是方才才知道,原来韩岑一家老小也都是死于战乱,四盏荷花灯,一盏给他母亲,一盏给他妻子,另外两盏给他两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宋谊上前去从他手里取过两盏灯,韩岑便不大自在地朝他感激一笑,又道:“云溥你不放一盏么?”宋谊家世煊赫,再加燕城一战那般惨烈,韩岑自然也知道宋谊双亲遭难之事。

宋谊便摇头笑道:“我昨夜已去相国寺进过香,今日便不凑这热闹了。”

韩岑正还想劝他几句拉他一道,却见宋谊说完之后想到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随即韩岑便从这轩朗如竹的年轻人眼中见到了一缕极为不同寻常的笑,不同寻常且摄人心魄——韩岑突然醒悟原来宋谊真正笑起来是这样的。他的视线追着宋谊,看他转身又同摊主去买了一盏荷花灯,这个活了三四十年的大男人直如醍醐灌顶般,顿时明白了为何京中那么多女子对这年轻人趋之若鹜。

就算同样是抱着满怀荷花灯,这年轻人也像春天抱着满怀繁花似的,抱得叫一个风姿俊逸。

这年轻人买完那盏灯以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韩岑说不上具体的,就觉得跟从前自己追到媳妇儿后傻乐的感觉很像,只是宋谊的傻乐看起来更好看更聪明罢了。

果然二人在放完河灯后,韩岑问了一句:“云溥贤弟,你这盏灯是……”

粼粼波光映在宋谊脸上,他望着那盏灯慢慢飘远汇入灯流,微笑道:“放给心上人的。”

宋谊的直白令韩岑哑然失笑:“原来你早已有心上人,那些托我说媒的富家小姐尽可早早死心了。”

宋谊不以为意地一笑。

*

钟濯第一次在北方过中元节。

因在京中经历过一次元宵,与南地风俗大同小异,他便以为滑州的中元节应当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直到大半夜举着灯笼火把被绿菁和余四领着带到黄河边上,看着十几个身形枯瘦的老人在黄河堤坝上演了一出跳大神——他才又真正领悟了一次,为何宋谊说滑州民风剽悍。

河岸边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谢小六在人群中看得又叫又跳的,兴奋不已。

钟濯的脑袋一半被猛烈的河风吹晕,另一半又被眼前惊险诡异的场景给吓清醒了。

绿菁笑嘻嘻来问他观后感时,钟濯无言了半天,蹦出了俩字:“不错。”

眉烟打着火把上前来看到钟濯面色欠佳,面露愧色道:“大人是南边人,大抵是没见过,眉烟也忘了提醒您了。”

钟濯余光瞥见谢小六又鬼头鬼脑地凑到那队表演的老人家旁边去,连忙叫余四把人拎回来,这才转头同眉烟笑道:“无妨无妨。”

其实换作从前他天不怕地不怕,那是真的无妨,只现今心里有了不小的牵挂,胆子便也越来越小了——再加上前两天高知州那份军令状的后劲实在是大,因此今日在黄河边上突然见了这场萨满戏,着实是被吓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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