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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同是宦游人(中)

第136章同是宦游人(中)

与谢小六同行一路,钟濯发现这少年很擅察言观色,人亦颇为乖觉机灵。盛夏赶路,日高人渴,钟濯有时微一蹙眉,他就知道他是因背靠着向阳面热着了,还是发汗太多渴着了,还是久坐不起腿麻了,往往一猜即中,叫钟濯不禁好奇他这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究竟从哪里学来的。

昨夜钟濯已将谢小六的身世粗略问过,这少年自言此前是在相国寺一带流浪卖艺,除了卖艺所得的微薄收入以外,亦靠相国寺朔望日向穷人施舍的粥饭为生。再往前问,这少年便记不清楚了,只说自记事起便跟着一个瞎子乞丐四处流浪,前几年一直在蜀中,近两年战事平息,才往中原来。自那瞎子乞丐一年前病逝后,他在世上便再没有什么亲人。

谢小六进入安王府,则是在约莫半年之前。因他自相国寺一个和尚那里偷师学到了一手点茶斗茶的手艺,被安王看上,便被买下带回府中。

“那些达官贵人,好像特别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谢小六说,“自从进了安王府上,府中每有贵客来,那个王爷就会把我叫过去表演。这次在阳武别庄,王爷会见翟昌和的时候,也叫我去表演。王爷似乎和那商人交情很好,看他喜欢,立刻就把我转手送出去了。所以我就跟着他到这里来了。”

钟濯昨夜听到谢小六提到安王赵峻的时候,心里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因昨夜太过疲乏,脑中浑浑噩噩,只下意识觉得其中有蹊跷,却未及细想。此时在摇晃的马车里,钟濯看着对面的少年,那句十三王爷后知后觉地从脑子里翻出来,对于大理寺少卿奉旨办的这趟公差,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大韶立国以来对宗室外戚防范一贯很严,但历经隆嘉之变以后,大韶王室原本就单薄的子嗣更是被摧残得七零八落,五服以内的,除了当今圣上赵岱以外,也就显宗皇帝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在位七年,于隆嘉八年禅位给今上的南朝皇帝,退位后被封为干王的赵屹,另一个便是这十三王爷,安王赵峻。宗室凋零如此,加之家国初定,似乎不会出现“八王之乱”或玄武门事变那般手足相残的场面,然而对于当今圣上来说,这安王赵峻,却仍然是不得不防的一个存在。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赵屹以外,赵峻是显宗皇帝的唯一一个最符合宗室正统的皇子。而且在隆嘉之乱中,赵峻所立下的功劳虽远远比不上赵岱,仍是留下了不少可为人称道的事迹。显宗皇帝留下的两个儿子,赵屹的确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安王赵峻却似乎可以成为有为之君,只是因隆嘉初年中原一团混战,他未能及时南渡占得先机罢了。

因此隆嘉八年禅位之事初有风声传出时,民间和朝堂之上,关于最后这皇位究竟会落到谁手中,亦是有两种声音的。

一派论名分,名正方能言顺,赵峻作为显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赵屹的血亲弟弟,赵岱这个旁系的堂兄在名分上自然是比不过他;另一派则论功劳,隆嘉一共八年,淮王赵岱摄政七年,收复中原、关中、关西大片失地,收编军队,安抚流民,并与羌无国定下息战盟约,使中原被战火烧了近十年的土地和生命得以喘息——赵岱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大韶半壁江山,若说功劳,恐怕连开国的太祖皇帝也比不过,要拥立新帝,不立他立谁?

不过当时赵岱摄政,实权在握,第一种声音实际相当微弱,几乎只是聊胜于无。而且在禅位前夕,赵峻亦是相当及时的出来献了一桩吉兆,说某某地某某县发现了什么异象,意指天择之主在南方,而淮王赵岱封地在南,岂非正是南方之主,当时赵峻姿态之急切,大有急于自保的意味——赵岱也买了他的帐,皇位禅让的过程没出什么意外,赵峻的人身安全亦没出什么意外。

这些南朝的宫廷掌故,零零碎碎七七八八,都是钟濯从前在茶馆戏楼里听来的,其中的细节或许多有杜撰谬误,不能全信,然大体仍不失为当时朝堂风云的一种反映。

念及此处,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钟濯便看着对面的少年,忽然发问道:“昨日在衙门中,卞大人还问了你什么?”

谢小六怔了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来了,想了想,乖巧说道:“卞大人问我翟昌和与那王爷都谈了些什么?”

钟濯蹙起眉,按谢小六说的,他习惯装聋作哑,因为这可免去他很多麻烦,那翟昌和和安王也的确相信他耳不能听,但纵是如此,二人若正要谈正事,恐怕也绝不会叫第三人在场的。

果然谢小六便接着道:“他们就只是说一些茶啊,酒啊,琴啊的事,绕来绕去的,我听着都要睡过去。哪里还记得?”

钟濯点头,眸光却又犀利地望向他,又问:“那依你所见,你觉得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谢小六眼睛亮了亮,笑道:“这个问题卞大人也问了。”

钟濯闻言便不由一挑眉,联想到昨夜宋谊在翟昌和家中说的那番话,心中叹了一声果然,大理寺少卿这一行的真正目的并非是要查什么漕司,而恐怕是要顺着傅景涣、翟昌和这条藤,摸到安王赵峻这颗瓜上。

钟濯正替宋谊感叹这趟差事的迂回曲折,便听谢小六继续道:“这两人应该认识很久了,应当是隆嘉年间打仗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且十三王爷对那商人有恩,听他们说话间的意思,应该是在宿宁城帮过他。”

宿宁城,是在秦州。

安王从前并不受宠,弱冠之后便被显宗皇帝打发到秦州守着这块贫瘠的苦寒之地。玄和四年羌无军大举入侵时,显宗曾派使臣送国书以求和,和约中包括送一个儿子过去当人质,安王离边境最近,看州中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于心不忍,便自请为质,结果羌无人也知道这个皇子并不受重视,果断拒绝了以其为质的提议——经此一事,赵峻虽然表面上受到了羞辱,却在秦州乃至京西北一路内百姓心中留下了爱民如子的贤名,也可算是有得有失。

秦州在京西北路,羌无突破陕、晋之后渡过黄河,紧接就打到秦州。钟濯记得秦州是隆嘉二年告破的,而在隆嘉元年,羌无军就已经一路长驱直入打到京兆府攻破梁州了,比梁州更靠近前线的秦州反而会迟一点告破,其中有许多原因,最重要的两点是:秦州并非兵家必争的军事要镇,且州内并无驻军,羌无军将京城拿下之后回头再打也来得及;另一点,便是兵临城下之时,赵峻和当时的秦州知州率一州军民抵死力抗。在秦州一战中,安王赵峻的表现亦是十分可圈可点的。

自秦州攻破,安王辗转逃亡一年之久,才于隆嘉三年成功南渡,到达临安。自那之后,赵峻应该便再未回过秦州了。

翟昌和与赵峻如果在宿宁城的时候便有交情,那么起码是隆嘉元年之前的事。

至少十年了。

如果卞则秋这一趟所为之事的确如钟濯猜测——他想到如今被卞则秋扣押起来的翟昌和,那位十三王爷听闻这个消息以后不知会是什么反应?虽然明面上说是为了清查漕司贪污,但做贼心虚的人会相信这个说辞么?不论如何掩盖,这个与赵峻有直接接触的人被抓了,赵峻恐怕会忧心得夜不能寝罢。

想到这里,钟濯的眼皮子忽然一跳。

烈日高悬,官道上马车驶过,黄土飞卷,一阵阵焦热的风从车帘中吹进来,钟濯却在这酷暑难当的正午,忽然感到一阵手脚冰凉。听闻卞则秋被刺时的心慌,接到谢小六通报时的急迫,相似的感受在这刹那间,突如一阵寒风利刃,袭向他心口。

谢小六只见原本有一搭没一搭问着话的年轻官员,在半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后,脸色突然寒如冰霜,他几乎一跃起身,撩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好像非常急地要去哪里,在看到眼前一片荒无人烟的穷山恶水时,才又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何时何地,怔愣半晌,才又沉着脸坐了回来,却又从旁边拿起了随身带着的那把剑,紧紧攥在手里。

谢小六再是善于察言观色,也看不出来这位大人此刻在想什么了,见他面色发沉,便讷讷地不敢打扰。

钟濯看着那剑,这剑就是前天他去找宋谊时带的那把,昨夜出门时以防万一,临时在街面上买的,并不是多好的剑,他原打算弃在这里,没想到宋谊送行时却带上了它。还在将剑递过来时含笑附耳,轻声说了一句“阿琅意态潇爽,合该佩剑,比之持扇佩玉,皆要倜傥。”

当时突然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折此时已然化作了一种苦闷无力。

钟濯又想起那枚丢失的琅玉来了,那枚据说可护他一世平安的宝物——若是那玉还在,这次便可送给云溥。剑与弓到不了的地方,至少还有他的玉能护着他。

【作者有话说】

时不我与老十三。ps:那啥,只是把封面换回去啦,异地恋专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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