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独自莫凭栏
第281章独自莫凭栏
这园子中的人待人颇周全有礼,虽是去通传,也并未让人就在雨中等。钟濯几人被请入园内避雨,下人还上了热茶。
等了不多时,通传的人便回来了,朝三人笑道:“此园偏僻,难得几位冒雨而来,主人请几位随意游玩。只是今日主人有客,几位若遇上了,还请回避一二。”
钟濯自然应下谢过。
便领着绿菁和谢平舒二人执伞步入雨中,游园而去。正过了午时,雨势虽已转小,天色却仍是阴沉,园中草木被秋雨洗过一遍,更显得鲜明通透,倒是暗合了园名中的“澄”字。
园西南引水入园,贮一池,几人沿着水边回廊缓行,细雨入池,晕出无数涟漪,隔着一段风雨,对岸是粉墙黛瓦、草木山石,隔水而望,称得上是山水佳境。
只是钟濯几人刚刚从益州跋山涉水而来,见此造景,却也未觉得有多大趣味,绿菁更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纯是图个新鲜罢了。
钟濯带着二人逛了一时,左腿便隐隐作起痛来——几年前落下的毛病,逢上雨雪天便要来磨人。一面想着回到城里还是要请大夫来瞧一瞧,一面停了下来,道:“你二人自去逛罢。我在此处歇一歇。”几人正沿着池边回廊行至尽处,擡头见前边月门上题着“横波苑”,“逛完了便到这横波苑来寻我,一道回去。”
听得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钟濯在栏杆边坐下,一手轻轻揉着膝盖,一边闲闲望着园内景物,一时无人,耳边只剩下细雨落池和山中传来的鹧鸪声。
斜风吹入丝丝冷雨,沾湿人面,恍惚间竟也不知自己是在庆宁二年还是在庆宁四年了。
总是有些凄清。
“果然是独自莫凭栏啊……”钟濯笑了一声,轻声叹道。
钟濯独自坐了一时,忽听到身后的小楼中传来一声异响,钟濯循声回头,那动静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摔碎了,潇潇风雨声中十分突兀。
四下无人,钟濯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慢慢走上前去。隔着窗纸,略可窥见其内布置,亦可闻见屋中透出来的暖香。钟濯在门边站了一会儿,里边再未传来别的动静——未听见人声,也没听见收拾残局的声音。
仿佛刻意敛着声息似的。
这便有些奇怪了。
钟濯站在门外,擡了手要敲门,又顿住,自觉不妥来——他本是不速之客,屋内之人或是本要唤人,碍着他这个外人才不方便出声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钟濯欠身轻道:“行经此地,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说罢便不再逗留,跛着脚,慢慢行出了小门去。
独留了一园冷彻秋水和幽幽草木。
钟濯离开横波苑后,在边上离得不远的一处半边亭中等,约莫一炷香的光景,谢平舒便回来了,但他身边却不见绿菁。
“她不放心公子,说要先回来来着。怎么,没回来么?”谢平舒说着犹疑地四下一望,“这里树木丛生七拐八饶的,这丫头不会迷路了罢?”
时辰尚早,人在园中,想来也丢不了,二人便等了一时,片刻闻得不远处有人声,循声而望,回廊尽头那黄衫女子自是绿菁无疑,她身边一身云青色锦袍的青年人,钟濯远远看去似有些眼熟,正自思索在何处见过,须臾人已到了跟前——
“……左兴思?”钟濯探问道。
左兴思闻言一愣,将他看了一看,却未认出他来:“阁下是……”
庆宁三年的试子何其多,钟濯也是因他与宋谊交好才对他有几分印象,但左兴思此前与他便不相熟,眼下七年过去,他又变了许多,认不出来也是寻常。
钟濯自报家门:“在下永固钟濯。与左兄乃是同——”
“钟濯?益州回来的那个钟濯么?”钟濯话未说完,左兴思便打断道,瞪着眼十分不敢置信似的。
钟濯笑道:“是,在下从益州卸任而来,此番入京述职考课。”
左兴思便大笑起来:“竟有这样巧的事。方才我们还说起你呢,谁知你竟就在园中!”
见钟濯一脸不明所以,左兴思便又解释道,“今日谢郦请我和云溥到此饮酒赏菊。因我三人皆是同年,相聚一处,便遥想了一番当年的人物。我们正说你在益州任满,算着时候也该同我一般回到京中了,谁曾想你竟就在咫尺之遥啊!”
“……”
左兴思兴致勃勃,钟濯话却听了一半。他只见对面的青年嘴唇开阖,不知说了一串什么话去。耳边寂静了片刻,尘寰喧嚣才复又慢慢涌了上来。
回过神,廊外细雨潺潺,秋山杳杳。
左兴思仍是惊喜万分地看着他。
钟濯不想扫人兴致,便顺着笑了一笑,道:“……是啊,这样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