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答案
第318章答案
叶明安听钟濯如此说，知他当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踌躇了一时，见宋谊没有出声阻止，当即便领命去了。
这边钟濯走到宋谊身边，轻轻说了一句“跟我走”便下意识去拉他的手，宋谊却退后一步避开了。宋谊微侧过身，一个极小的动作，将沾满鲜血的那只手收到身后，像藏起一件凶器，盯着他的目光神色仍然陌生而冷厉。
钟濯心中发紧，微抿了嘴，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宋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濯看着他走出牢房，才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慢慢跟上去。
金陵州衙不是一个小衙门，从南面的地牢走到衙署中很有一段路，衙役们不知这个青年什么来头，但看宋谊对他如此冷淡，也无人敢出手帮他，钟濯便一个人靠着根拐杖咬着牙硬生生地走到了议事之处。
宋谊已净了手，一盆红澄澄的血水端出来，正与钟濯错身行过，钟濯看得略略一怔，回过头便见宋谊正冷冷看着他。
宋谊站在堂上挥退了旁人，皱紧了眉：“钟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请直言罢。”
是不欲留客的态度。
钟濯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已有些吃不消，道：“我可否坐下？”
宋谊讥讽：“钟兄能从白山楼走到这里，却吃不消站这一会儿么？”
钟濯听出来他在讽刺什么，走到椅子旁边又站住了，很乖顺道：“好罢……我站着同你说，你不要生气。”
宋谊却又冷笑起来：“原来钟兄是这样听话的人么？”说罢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茶就不上了。钟大人长话短说。”
“……”钟濯于是跷着一条断腿进退维谷，为难地看着他。
宋谊冷脸：“是还要我请钟兄坐么？”
这才在他边上坐了。
手脱了力，将拐杖摆到一边时禁不住地抖。钟濯默默将手拢到袖中。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钟濯说道，“前两日托明安转达的线索，不知宋兄可收到了？”
宋谊瞥了他一眼，道：“钟兄是指金陵城中的福建特产多是从同一个商人处进的货，且其产地均为宁德么？”
钟濯点头道：“不错，我听说自昨夜秦十四逃跑之后，这个商人已寻不到踪迹。若是如此，他多半和陈、秦等人是一伙的，借聚宝阁的商船往来之便，在宁德和金陵两地倒卖物产。宁德应当便是这伙贼寇的据地或是其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如此有的放矢，禁军的胜算应当便更大了。”
钟濯知道对聚宝阁一案来说，什么冯之辛、陈添祺都是次要的，最最要紧是抓住这群流寇追回钱财，故而他要先同宋谊确认这一点。
宋谊见他神色郑重，又是微一皱眉，仍是冷淡：“放心。我已传信至钱塘。”
钟濯点了点头，道：“还有聚宝阁那边……”
宋谊打断道：“京城那边我也已经安排了，聚宝阁会妥善处理。朝廷中并不都是蠹虫和酒囊饭袋，钟大人操心得未免太多了。”
钟濯被冷硬地怼了一道，尴尬一笑：“……是。你说得对。”
好在钟濯胜在脸皮足够厚，便是宋谊如此态度，屁股粘着凳子还是不肯走，又道：“还有一事，是关于冯之辛。”
钟濯回忆道：“我也是今日在牢中见到陈添祺后才想起来。当日他们将我绑了之后，陈、秦二人曾想灭口，在场有还有另外一个人，此人害怕户部侍郎在金陵出事后朝廷追责，所以赶来阻拦。我记得秦十四称呼他‘冯大人’，在金陵‘冯大人’也没有别人了……怎么了？”
钟濯顾自说着，偶一擡眼，见宋谊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眸中暗流涌动，然而对上钟濯的视线后却又只是噙着一抹冷笑别开眼。
钟濯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头跳了跳。
“你想说什么？”钟濯问。
宋谊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沉沉的几个呼吸过后，忽然起身赶客：“冯之辛我会好好审。钟大人想说的都说完了么？”
钟濯想起陈添祺的惨状，心中微微一紧：“你打算怎么审？”
宋谊闻言微微回过身来，外间晦暗的天色勾勒出棱角分明的漆黑剪影，半垂的眼漏下一线寒光：“钟大人觉得我会怎么审？”
钟濯扶着扶手也站起来：“宋兄想怎么审都可以。但我要出场作证。”
“你以为你在就会有所不同么？别太自以为是了。”
钟濯不管他怎么说，只是道：“我要出场作证。”
宋谊不置可否，扬声唤来衙役，命人准备车马送钟濯回去。
吩咐罢，宋谊回身捡起钟濯摆在一旁的拐杖，好好地递到钟濯手里。钟濯接过拐杖的刹那，耳畔听到含着讥讽的一句：“钟兄应承人的话果然一句也信不得。”
“……”钟濯怔了怔，刹那的错眼，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眼底冷冽的一缕光，钟濯下意识伸出手，下一刻人已转身去了，一角冰凉的衣角从他指间滑过又逝去。
钟濯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背影，仿佛望着一道道向他重重关上的门。
衙役在最近的侧门外备好了车马，将钟濯请上了车，钟濯刚坐定，听得外间有行礼的声音，下一刻车帘一撩，一个人影突然钻进车来在他对面坐下了。
“云溥？”钟濯讶然一瞬，“你怎么……”
话音未落，被衙门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钟濯撩起车帘瞧了一眼，远远见得一架马车正停在衙门前，几个衙役拦着一个华服男子不让他进去。
车下的衙役秉道：“大人，是王国舅来了。”
钟濯回眼，只见宋谊靠在车内闭目皱眉，面上满是厌恶。
钟濯对外面道：“宋大人有事外出，请王国舅等一等。”又吩咐车夫，“走罢。去白山楼。”
车轮辘辘，衙门口嘈杂的声音远去了。
钟濯静静望着对面的人。宋谊只是闭着眼。一路无话。
行至白山楼，宋谊先下了车，袖手在旁看着车夫将钟濯扶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