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锦囊妙计

第308章锦囊妙计

钟濯喝了酒，在船上过了一夜，第二日回去的时候天还未彻底亮。慢慢穿过清晨雾气缭绕的安静巷陌，拐入稍有人迹的主街，他在驿馆旁边的路边摊喝了一碗白粥醒了酒，这才回到了驿馆。待洗漱沐浴完，头脑才清醒了一些。

沐浴更衣后，听外面街市上人声渐起，看着时候差不多，房门果然准时被敲响了。

“进来吧。”

来的是谢平舒。

钟濯看他乌云罩顶的，不免好笑：“昨日如何？”

谢平舒大摇其头、叫苦不叠：“不能再跟着小五了。那些人跟饿狼似的，朱小五跑到哪，他们就跟着闹到哪，这还怎么查啊！我要是再跟着他，早晚也会被他们盯上，什么也干不了了！”

钟濯道：“我让你查那些人是谁指派来的，此事可有眉目？”

“这个倒有些线索，”谢平舒立刻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昨天跟踪了他们中间一个小头目。这人散伙后去了一家赌坊，从赌坊老板那里拿了几锭银子。”

“赌坊？”

“嗯，这家赌坊在北门桥附近，规模颇大。我想一家赌坊能开得这么大，跟本地官府之间必定是有些往来的，但跟永济钱庄之间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又摆手道，“不过查这个有用吗？那伙地痞要不就是钱庄指使的，要不就是官府指使的，至于具体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不想让我们查清真相呗！”

“这可大有关系。”钟濯道，“如果这钱庄另有靠山，那么官府可能是被胁迫，如若不是胁迫，便涉及到合谋与分赃了。”钟濯想着宋谊那时在京中的话，心中深以为然，“我们此次不仅要追查犯人，更要紧是追回赃款。”

谢平舒脑中一转，道：“那不如我今天直接去那知州府中转转吧。如果是合谋分赃，他家里肯定有些线索的。”

听谢小六将这事说得跟串门似的，钟濯好笑，一时想到宋谊的告诫，往他头上一敲，道：“你当那知州府是大街么由着你逛？不必如此冒险，那边既已与官府有接触，你可以从朱小五处打听，更甚，也可以通过他们去接近他。”

谢平舒：“……也对。这样是更稳妥些。”

“小五那边今天是什么计划？”

谢平舒摇头道：“朱小五这样在外面是什么都做不成了，打算今天直接去衙门里‘静坐示威’。”

钟濯：“静坐示威？”

“那知州不是一直拖着不肯给查账吗？说是此前户房人员变动，此事没有交接好，故而找不到账簿。今日朱小五便要去衙门里盯着他们找。”谢平舒道，“这样也好，衙门里他们总不敢来闹事了吧？”

钟濯叹道：“可以是可以，但恐怕收效甚微。”

“大人有什么好办法么？”

钟濯正要说话，房门却突然“笃笃”两声，又被敲响了。房中三人面面相觑一回，都不知这一大早上门来的会是谁。

绿菁去开门，看着门外的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愣了愣：“不知公子是？”

叶明安道：“冒昧叨扰，请问钟濯钟大人可是在此处？”

叶明安被引入门后为自己昨日的醉酒失态道了歉，而后秉明来意道：“晚辈昨日回去后前思后想，觉得大人昨日说得在理。如果大人执意要查此案，不管是为案情考虑，还是为大人考虑，还是互通有无为好。”

钟濯见他眼下两坨青黑，失笑道：“你这么一大早过来，此事云溥必定还不知情吧？你可要想好了，你们宋大人生起气来可不是顽的。”

“下官愿意冒这个险。”叶明安道，“其实昨夜辗转，也是为此。作为下级，理应听从宋大人吩咐，但作为户部官员，下官也有自己的判断。我既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愿意负这个责任。”

叶明安说话时已无忐忑犹疑，神色平和又笃定。

钟濯听了这话不免更高看他一眼，心想难怪宋谊会重用他，户部这么多人，单挑了他来跟着办这个案子。

“你既想明白了，我这边自然是再好不过。”

见边上谢平舒一脸摸不着头脑，钟濯便介绍道：“这位是户部的叶大人，此次南下协助宋大人办案。”

“大人您又‘招安’了一个啊！”谢平舒听是那边的人，心情很是激动，急忙起身道，“在下谢平舒，这次是我帮钟大人一起查案。叶大人叫我小六即可。”

叶明安点了点头，便直接开门见山道：“为了跟踪聚宝阁钱财的具体流向，下官是一个多月前，跟着聚宝阁的船只一起南下的。聚宝阁的银钱到达金陵后，果然先汇集去了永济钱庄，在永济钱庄总铺入账后，兑换成了银票，这银票后续便掌握钱庄在南方的总掌柜陈添祺手中。

“据下官查探，这次聚宝阁在钱庄中入账的银钱数额，正与京中丢失的官银数额相近。因如今钱庄发放票钱需按照比例向官府缴纳一定比例的银钱，我猜测这批官银也是通过这个方式销赃洗白，如今正在州衙库房中存放着。

“这个陈掌柜是个厉害角色。如今金陵城中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下官是从永济钱庄几个对手钱庄那里辗转打听到的——在准许发放票钱的钱庄之中，其他几家钱庄都对永济钱庄颇为不齿，除了因为他们当年是靠投机取巧取得准许资格以外，也因为这个陈掌柜是个劣迹斑斑的人。他年轻时在福建靠杀人越货发迹，后来生意的壮大也离不开他那些强盗朋友对同行的欺压。因他这几年行动规矩许多，又多在江浙一带活动，众人不知其根底，风评才有所好转。”

这陈掌柜的经历听着有几分传奇，钟濯生出几分兴趣，道：“明安，你可知这聚宝阁是谁想出来的局么？永济钱庄的两个老板，刘泰和我见过，是个草包，这陈添祺听起来也似乎是草莽出身，不像是能做这个局的人。”

“大人，陈添祺并非是草莽出身。“叶明安道：“北朝玄和年间，他曾在漳州任知县，彼时朝廷昏聩，他被奸人害得家破人亡，才被逼得落草为寇。”

钟濯愣了愣，一时感慨道：“……原来还有这层。”

叶明安继续道：“永济钱庄在江南亦有许多分号，陈添祺也并不时常留在城中。我大约十日前抵达金陵，直到前两日他才回来。而这两日，他只去过两个地方，一个是永济钱庄总铺，另一个是北门桥的赌坊。”

“北门桥的赌坊？”谢平舒惊讶道，他与钟濯对视一眼，立刻将自己昨日的发现告诉给了叶明安。

叶明安听了略一思忖，道：“这个赌坊我略查了查，确实永济钱庄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往来。若是如此，看来很可能是个中间人的角色。”

钟濯在旁道：“看来有必要去这赌坊走一趟了。”

叶明安闻言看了看他，道：“大人，赌坊中鱼龙混杂，且宋大人抵达金陵后，他们已有所察觉，若是发现你也是为此案而来，恐怕会对你不利。稳妥起见，待我做好安排后，大人随我一同前去罢。”

钟濯从善如流：“如此也好。”

于是钟濯与叶明安约定在当日午后前往北门桥赌坊，然后送走了叶明安。

这厢叶明安回到自己房中后，回想昨夜以来的一切，左思右想总觉得心头有股气不顺。昨夜回来后宋谊给他灌了醒酒汤，待到他酒醒，又与他谈了片刻方走——虽然与钟濯保持互通有无的确是他主动提出的，但除此以外则全部是宋谊的授意：宋谊让他不要告诉钟濯他对此知情，同时让他随时注意钟濯的行动。

……但这种轻微的不爽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宋谊利用了……

*

朱怀臻在州衙里虚耗了一个上午，结果毫无进展，中午从衙门里出来时整个人蔫头耷脑的，刚走下台阶，就听那边石狮子传来一声熟悉的口哨声，循声而望，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

朱怀臻神色稍明，四下一看见无人，便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