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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长夜将尽

第300章长夜将尽

夜幕下,无边的秋雨摧得天地万物都凋零老去。

“我很想你。”

钟濯呓语出声,连自己都没注意到似的,待回过神,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

“……”他怔了怔,有些惊讶地抹了把泪,勉强找补,“别误会。你的意思我已知道了。”

宋谊看着钟濯的样子,那种近似于僵死的感受又从心口开始蔓延到全身——他只能这样做吗?为什么?他难得不能得到幸福吗?为什么?

钟濯也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信中问的,当面问的,他一次也没有解释过。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如何解释那一年宣德门外钟濯直抒胸臆说喜欢时他并不相信,如何解释在濮州互表心迹的同时他感到悲哀,如何解释钟濯同他许下终生时他心中怀疑。

该要如何向钟濯解释,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是一步一步向命运低头的人生。

如何解释,他的敌人是无的放矢、是子虚乌有。

隆嘉三年三月,燕城被围五个月,家将带他逃出燕城。他不得不逃,因为谣言四起,绝望的百姓找到了一个可以轻易打倒的靶子。早年那个子虚乌有的传言被再度提起,宋家十岁的幼子成了燕城被围的罪魁祸首。

夜宿郊外,他没有睡着,于是听到了那两个家将的密谈。其中一个说:“燕城死这么多人都是这个煞星害的,不如把他杀了。死了这么多人,多死一个又算什么?外面这么乱,谁知道他怎么死的?”那个家将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宋谊用那个人送的匕首和那个人教的刀法割断了他的脖子。

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夜,鲜血温暖地溅在他脸上。命运的第一个教训,让他在成人之前先学会了杀人。

他最初也是不相信的。因为他母亲一把火烧掉了那个道士的批命,掌了嚼舌的妇人二十个嘴,将一切流言蜚语从家里赶了出去,“装神弄鬼,胡说八道!”

但母亲也离他而去了。

和钟濯在桃源乡过的那个冬至,他在庙中求告,连着掷出了十个怒筊,寺中的小沙弥见了,说施主换个问题罢。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三个圣筊。小沙弥惊讶地瞪大眼,说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这些事,怎么跟钟濯解释呢?他会像母亲一样笑骂一句“胡说八道”,然后像母亲一样离他而去么?

厄运接二连三地应验,钟濯屡陷险境,他不得不低头。

所幸他解释不了的事,钟濯后来自己找到了“答案”,他说:“既然有情不知所起,自然也就有不知所终罢。原是世间常理。”

宋谊默认了这个世间常理。

钟濯见他一言不发,想来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是,这笔翻来覆去的陈年旧账,他早已将话都说尽了。

“相逢且同乐,何必旧相识……本以为已经过去了,才敢这般夸口。”钟濯自嘲地笑了一下,“到底还是错算了自己。宋兄是对的,你我日后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若是此生不见,或许当真便可罢了。”

钟濯说得很慢、很难,宋谊始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盖在钟濯膝盖上的布巾热度散尽,钟濯擡手取下:“我已好多了,多谢云溥,不必再敷了。”

正打算自己下床将东西放回去,身边的人站起了身,仿佛一座石雕又有了一丝生气,他将布巾接过去。又俯身,手指隔着虚空落到他膝上三寸。

“方才说的阴市穴,在这里。”宋谊说道,“日后若是痛得无法,可以试试揉按此处,或有些效果。”

钟濯怔了怔,手落到了那穴位上。

“多谢。”

宋谊又说:“钟兄不必忧心,世上见一个人的法子有很多,不见一个人的法子也有很多。你我既有此心,此生不见,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濯闻言,没再看他,只牵了牵嘴角,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过今夜到此,已是无处可去,还请钟兄屈就一夜罢。”

袅袅的热气散尽,水也彻底凉透了。

这个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夜晚终将过去。

第二日天未亮,钟濯便听宋谊开门走了出去,他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的关节仿佛在冰水中泡了一夜,刺骨地疼。

钟濯:“……”

外间隐隐的人声,随后又有拉车套马声,道别声,窗纸上透出一点青白的光亮时,便听有人挥鞭催马,车轮声和马蹄声响起、又渐渐远去了。

——此生不见,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濯合眼歇了片刻,待到天色大亮才起了身。

绿菁见了他脸色吃了一惊,连谢小六也问他:“不是,公子您昨夜难道和宋公子打了一架么?”

是啊。和打了一架也差不多罢。

*

这日上午突然下了一阵极大的暴雨,头顶阴云翻涌,时而落下几个闷雷。谢平舒修葺屋舍的活计不得不暂缓,拉了个小矮凳同钟濯一道在廊下闲坐,一面听着陆澹在里面上课,一面看着茫茫雨幕中的秋山。

“真是奇了怪了,这都立冬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雨。”谢平舒感叹道。

身边的青年没有做声,谢平舒看了看他,从一大早到现在,他已经像这样发了半天的呆了。

到了午后,学堂中来了一个访客。

是陆澹早先就约好今日来修葺学塾的工匠。原本一早便该到了,不知怎么到了下午才来。听他解释,原来此人住在隔壁乡镇,因连日下雨,这早上的雨又下得尤其大,将山路冲塌了一段,路上耽搁,这才到得晚了。

钟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谢平舒与那人搭茬。

谢平舒:“老兄家在平山,那走的事浔南道罢?这条路若是不通,那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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