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清秋宴（上）

第286章清秋宴（上）

于是过了两日，九月十六，钟濯便带着谢平舒，顶了项睿的名号，去赴了这位刘老板的“清秋宴”。

宴会当日，钟濯按图索骥寻到设宴地点时不由愣了一愣，他站在这宅子门口，东西一望，觉得这一带相当眼熟。

谢平舒在旁道：“是叛王赵峻的旧邸。”

噢，那就怪不得了。钟濯望着门楣上挂着的牌匾，脑中是四年前他与宋谊一道行经此地所见的景象。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如今虽装点门楣、焕然一新，门面虽未变，门第却已换了。

总是不同。

谢平舒道：“我这几日在京中闲逛，访了些旧地，此处也来逛了一逛。五年前这位叛王起事，其府内家眷也被一并发落。这座府邸收归朝廷后，有传言说这宅子闹鬼，就被转手卖到了民间。”

验看过请帖，钟濯带着谢平舒往里去。

“闹鬼？”

“嗯，当时那个王爷在牢中自尽后，王妃也在府中寻了短见，后来就有传闻说听到女鬼夜哭。”谢平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据说这刘泰和买下这座宅子后，曾请相国寺里的和尚过来念过经做过法事。如今大约已好了。”

到底是旧时王府，如今又在富商手里营建，园内气象自然不同寻常。进门后被家丁引着，穿过庄严的前堂，便见其内庭院开阔，亭台错落，衣香鬓影于草木间隐现。

“宴会就在此处，项公子请自便。”家丁道。

园中仿着外间勾栏瓦肆，各处设置着不同的玩乐之所，这边亭中是当泸沽酒，那边花下是鼓琴卖唱，又有投壶、关扑、茶摊，不一而足。开席之前，人客于园中嬉游，倒是很自在有趣。

只有一点，这园中沽酒卖唱的虽则有男有女，清一色都是闭月羞花的美人。

钟濯久不入芝兰之室，乍一见也是一愣，秋花配美人，确实很赏心悦目。

钟濯到的时候不算早，院中已有许多人，不少人三两分散在园中，看其衣着打扮、言行举止、为美人豪掷千金的模样，应当都是这聚宝阁的大主顾了。钟濯初来此地，与这些人皆不相熟，也无凑趣玩乐的兴致，只在各处略略一看，并不多作逗留。

沿着芳径行至开阔处，便见花木错落间摆着十数张矮几，当前则是一方水上戏台。

此时戏未开演，沿着水上回廊通过去的一座水心亭中却有两人抚琴奏箫。那两人在亭中一坐一立，琴声清越，洞箫沉郁，钟濯临水而望，看着那两人清逸潇洒的身姿，心思恍惚，总不免想到那年春三月的金明池畔。

不知是否这日触景生情太过，偶一回首间，钟濯似乎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待要细看，却又如秋风一般了无踪影了。

等了一时，院中喧闹稍静，方才在各处陪着客人游乐的美人各自领着一位客人在一张桌子上坐定，此前在那水心亭中奏乐的两人也来到了近前。钟濯眼看着那手持萧管的青衫男子由远而近，径直走到了自己跟前。

钟濯看着他的脸出神，连他问了两遍可否入座也没听见，待回过神，只见那男子朝他俯过身，已是凑到他跟前来，又含笑问了一遍：“项公子，不知可否？”

钟濯面上一热，一时有些尴尬，“噢”了两声，擡手道：“请便。”

男子便施施然落座，萧管在矮几上放下，一身青衫逶迤曳地。钟濯看着他擡手翻出两个茶杯来，倒上茶后，将一个茶杯奉到钟濯跟前，眼睫一掀，望到他眼里来，轻声笑道：“项公子曾说我与一个人生得相似，看来公子也觉得我像了。”

钟濯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盯着他，一时脸上一热，干咳了一声，待要解释，心中却又一跳，一时又看过去：“你知道我不是……”

“刘老板投其所好，特意请我来陪项公子的。”那男子笑看着他，“公子你说呢？”

“……”钟濯被他噎了一下，“噢，今日不凑巧，项兄事忙，故托了在下前来。”又道，“足下如何称呼？”

男子一笑：“公子唤我青岚便可。”

秋日天高风清，这男子当庭一笑，令满庭花木尽皆失色，与那人含蓄内敛的模样哪里像呢。钟濯看着，莫名生出一种愁绪来，一时道：“项兄说错了，青岚公子，那人与你很不同。”

本就是玩笑，谁料这人还当真分说起来，青岚怔了一怔，心中觉得他痴，面上却笑，扬起眉道：“那便好。我一贯以为这世上无人及得上我青岚的。”

钟濯一愣，一时也笑道：“嗯。无人及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