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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负白骨

第344章负白骨

谢平舒又看了一眼边上的朱怀臻。朱怀臻站在一旁,灯笼光昏沉沉地映在他脸上,深刻的眼眶中是憧憧阴影。

“继续挖。”

有了方向,接下来便快了许多,二人又合力挖了半个时辰左右,一捆被草席包裹着的东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谢平舒上去小心地揭开草席一角,赫然见到里边一个骷髅头——虽然知道自己挖的是个什么东西,但乍然一见还是吓了一跳,当下便松手退了一步,回过头却见那小孩蹲在土坑边满眼期待地盯着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

谢平舒心虚道:“急什么,搬上去再看。”

那边朱怀臻默不作声地从元苏手里拿过灯笼,回到尸体旁掀开了沾满污泥的草席——草席中是一副早已白骨化和尸体,身量比两人都要高上不少,显然是一个成年男子。

朱怀臻蹲下身检查他左侧胸口的伤口——果然如那份卷宗中说的,前胸三肋、后胸两肋断裂,按照伤口的形状,推测应当是枪戟一类的武器多次刺伤所致。再看脖颈和其余各处,则皆完好。

谢平舒上前去问:“是吗?”

朱怀臻:“与卷宗中所述一致。”

“那太好了——”谢平舒高兴道,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神色一滞,动作便僵住了。朱怀臻此刻正微微地发着抖,谢平舒当他是害怕,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神色坚定,面上也毫无惧意,这颤抖更像是接近真相时兴奋的颤抖。

“……”正愣神,朱怀臻已经重又将草席敛上,安排几人合力将这具尸骨从深坑中搬上去。他嘱咐道:“这尸骨被埋了十几年,脆弱易散。搬动的时候小心。”

于是谢平舒跑到林子外将木板车拉进来,两个人一起将这尸骨连带着烂草席用带来的粗布裹了,一起搬到车上。而后三人便推着车子沿着来时的小道又慢慢地退出了这片山林。

谢平舒在驴子上套上绳子,扶着元苏爬上车,回头看到朱怀臻站在路边,正出神地望着乱葬岗的方向。

夜空深透、群星如洗,无数光裸的树木勾勒出半山起伏的形状,而再往下,林木遮蔽之处,却是一片深寂的黑暗。

“走吧。”谢平舒说,“这地方以后再不会来了。”

“嗯。”朱怀臻收回视线,走了过来。

从半山所在的余杭县回临安城还要走小半天,元苏坐在板车上,刚开始还同谢平舒闲聊几句,走了一阵也渐渐没了声响。谢平舒扭头一看,小家伙蜷在尸体旁边,已经睡着了。

谢平舒笑了一声:“真不愧五岁就帮他爹杀猪,心还真大,不怕做噩梦啊。”边说边将他娘给他带的一件大棉袄往他身上潦草一盖。

朱怀臻说:“死人本是最不必怕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八岁那年头一回挨着死人睡,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朱怀臻看了看他,他对谢平舒的记忆从十四岁开始,再往前的过去,也就是知道羌无和大韶开战后,他从北边的一个小城流亡到京城,从前有一个瞎子师父,后来师父也死了,再多的就一无所知了——那时候为了抢半个馒头半块饼都要打得头破血流,持续的苦难令人麻木,磨平人的痛觉和知觉,小乞丐们是不会说这些的。

就像朱家满门株连,他四处逃避追捕,但噩梦也就做了两个多月,等到他躲到这片乱葬岗的时候,他对死这件事已经没有感觉了。

谢平舒问:“你躲在这里的时候也就是元苏这般年纪罢?”

朱怀臻:“差不多。”

谢平舒:“怕么?”

朱怀臻:“怕。但当时我怕的不是这些死人,也不是外面的追兵。”

已经是深夜,微弱的星光洒在面前的郊野小道上,长长的一条,仿佛落满白雪。

“我那时虽然多遭厄运、辗转流离,却也遇到了许多贵人。我这条命是老天饶了我许多次,被许多人救了许多次才得来的。因此,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那你怕什么?”

“那一年,隆嘉五年,朝廷最终选择息事宁人,周延庆却还在虎视眈眈。夫人打算离开临安,带上我是极不方便的。但那时公子和夫人并没有让我走,他们甚至打算瞒天过海带着我一起。你知道我为何要离开吗?”

谢平舒:“为什么?”

“宋夫人为了帮我爹翻案心力交瘁,她本戴着丧,公子那时身体不好又要她照顾,纵她心性刚毅,又受得了几回搓磨?有一次,周延庆带着人来府中搜查,因我躲在家中,夫人和公子自然不肯让他们进门。那天我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在庭前与周延庆对峙——周延庆带了好多人,都是精兵强将,拿着武器列队在院中,将夫人和公子包围了起来。当时看着那番情境,我才体会到夫人在做的是什么事。”

朱怀臻说:“是‘螳臂当车’。”

谢平舒默然。

“后来有一日,夫人莫名失踪了两日,回来后受了不轻的伤,再往后便病倒了。我不知是什么人做的,但想来与周家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在金陵的时候,钟大人被人绑架,宋大人会急成那样。”谢平舒恍然道,“原来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嗯。”朱怀臻道,“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不想再牵连别人。”

谢平舒点了点头:“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牵连’谈不上吧。宋大人、叶大人他们查这个案子,是不是只是为了你,我不知道。但拿我来说,细说起来,跟这桩案子没什么关系,你也许会觉得我是为了你。但其实不是的,或者说不全是罢。”

朱怀臻探寻地看向他。

谢平舒一笑:“这世上也许有很多不得已,很多不得不,但有选择的时候,我是只做我想做的事。”他遥目远眺,冬夜,他眼中有极黑的夜和极亮的星,“数年之前,曾有人问过我想做什么。虽然过了这些年我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但远的想不清楚,摆在面前的选择总能做定吧。如今我做选择,最要紧是考虑自己想要什么,人这辈子不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选择么?宋夫人和宋大人当年帮你也许是为了你,但那必定也是他们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我觉得,你也不必为往事所累。大家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没有人要你一定要做什么事。”

谢平舒说完后,朱怀臻看了他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小六哥,我从小时候起就觉得你很不同。虽然大家都是流落街头的乞丐,但你总是最从容自如的那个。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对我来说,没有想要、没有不得不。”朱怀臻的声音平静,但又清晰确切,“它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那些我不得不做的,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除此之外,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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