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宁德之行
第329章宁德之行
宋谊怔了怔，收回思绪，杜秀已拿了伞出来。
“请李副将带路罢。”
这位将领就带着他穿过几重营帐，到了军营前练兵的空地上，漫漫飞雪中，那空地上已停满了装着巷子的木板车，那些箱子中有的布匹、粮食，更多的则是数也数不清的铜钱和银两，那些就是宋谊和宁德军从宁德的深山老林里追回来的赃款。
沈致的这个部下不拘小节，一面领路，一面感叹：“哎，这窝土匪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就这些钱，养咱们钱塘军十年都不在话下，今天交接，光是数这个箱子就数了半天哪……”他回过头来，脸上有些兴奋的样子，“宋大人，我听说你们在那山里找到他们的时候，跟捅了个大耗子窝似的，满山满谷的金银财宝，给宁德军都看傻了。”
杜秀给宋谊举着伞，闻言看了看宋谊，不免也回想起那时候——岂止是看傻了，看到那山一样的金银财宝，疯了的也是有的。宁德军的主将陈知江在阵前就地斩杀了一个部下，血溅三尺，才制止了哄抢的众人。
而后清点财物，分门别类，清点了三天有余，结束后，宋谊命宁德军全军搜身搜营帐，竟又搜出了许多银子，在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陈知江治军如此，在外人面前一张脸挂不住，自请罚了二十军杖，当着宁德军全军的一面，一棍子一棍子地落下去，血肉模糊，鸦雀无声。
宋谊一行离开的时候，陈知江带着伤来送，恳求宋谊切勿上谏此事。
宋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宁德军此番出手协助，功劳可鉴，本官复命时必会秉明。陈将军请好好养伤。”
回过神时，那副将还在说着打趣的话。
宋谊蹙眉，在风雪中顿住脚步，望向一旁玩笑的将领：“李副将，宁德军为追回财物折损部将兵卒二十余人。此案事关国计民生，不是什么闲谈笑料。请慎言。”
宋谊斯文有礼，语气也未见多么严厉，那副将却觉出他说话的分量来，一时便露出了退缩和惭愧之色。
谢平舒和朱怀臻在风雪中监看，看到宋谊过来，便往前迎上来。
朱怀臻道：“大人，我与平舒已各确认过一遍，没有问题了。”
“好。”宋谊道，又回过头看向一旁的副将，“李副将，去备两份文书，列明这些粮草、布匹和银钱的数额，送到本官帐中。”
李伯康依言照办。
这日稍晚些时候，宋谊正在帐中拟折子，忽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经过，宋谊侧耳听了一阵，重又低下头去，边吩咐道：“杜秀，重新泡一壶茶来。”
账内账外的动静将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团黑影也吵醒了，那人略换了换僵硬的姿势，带起了一阵锁链的声响，一旁的杜秀察觉到，便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宋谊搁下笔，刚起身，营账外就响起了沈致兴冲冲的声音：“云溥！”
宋谊略整衣衫，迎了出去。
粗略寒暄后，奉上热茶，两厢坐定。
沈致瞥见他案上摆着写了一半的折子，问道：“怎么？你不随着队伍一道回京复命？”
宋谊闻言道：“正要与你说此事。”他取出李副将备的两张清单，一模一样的两份，放在沈致面前，“这案子在金陵还有余案未了，我还要再留几日。但这些财物押送返京，却是越快越快，这恐怕还要劳烦钱塘军了。”
沈致将面前的清单拿起来看，一面道：“朝中的命令前几日也已来了，让我全力协助你，押东西回京自然是没问题……”沈致看着看着，不觉“嚯”了一声，他方才回来时也看到了堆放在前面校场上的那些箱子，知道东西多，却不知有这么多，此时一看也吓了一跳，道：“这幸好是追回来了，要是没追回来可怎么收场？”
“我这次亲自追到此地，也正是怕这个万一。”宋谊道，“这批货物不可有失。请沈将军这一趟一定安排可靠之人押运。”
沈致郑重点头：“好，你放心。”
宋谊又解释道：“这两份交付清单我已落了章，其中的一份届时交给押解的队伍，到京中后便交给户部验收的官员。另一份留在我这里，返京之后我会再行核验。”未免沈致误会，宋谊补充道，“并非信不过钱塘军，按章办事罢了。”
沈致摆手笑道：“我岂是多疑之人？这批东西运回去之后，总算这个年可以安生地过了。”又后怕道，“你当时就带了那么几个人去，陈知江又是个不大知变通的，我原还怕你镇不住。”
宋谊笑了笑：“便是不知变通，也该知道利害。”
他初到宁德时，陈知江只知道是要追缴流寇，很不以为然，“海西流寇早就散了，都好几年没动静了，我能不知道？”但户部侍郎亲自来，总是要卖几分面子，虽然漫不经心，还是有礼地接待了。等到宋谊跟他说完来龙去脉和其中利害，再加上跟踪秦十四的先遣兵的回报，他便转变了态度，知道此事不仅要做，而且必须得做成了。
听沈致说起陈知江，宋谊擡头问道：“陈将军治军如何，沈兄可有了解么？”
沈致一听，便笑道：“你见过他，还跟他一起攻下了匪寨，怎么还有此问？是不是那群匪兵又给他‘长脸’了？”
见宋谊不解，沈致便又解释道：“前两年孟大哥不是收服了闽浙地区的一批山匪么？其中很大一部分便被编入宁德军了。我便猜他现今带兵当很是辛苦。”
宋谊闻言，顿时了悟了：“原来如此。”这便难怪了。
沈致又道：“你何时再去金陵？”
“明日一早便走。”
“这么快？”沈致有些遗憾道，“我自来钱塘，与你，与永宁，都有数年未见了。你此行来去匆匆，难得相见，竟然也没机会好好叙一叙。”
宋谊笑道：“我就不说了。卞大人为了查案，时常南来北往，沈将军若是想见，岂会没有机会？”沈致说起旧友了，宋谊想到什么，又问，“沈将军可曾收到过泊远的消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