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324章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二日依旧是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出发了。
上路后,谢平舒到车中来,对钟濯道:“今日过了独松关,大人便要与宋大人一行分头走?”见钟濯露出讶色,便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昨晚起夜时,听到两位说话了。”
“噢……”倒也没什么不能听的,“怎么了?”
谢平舒直接道:“我想跟着宋大人去出海。”
钟濯略一怔。
谢平舒这话虽然出人意料,细细想来却也在意料之中。他虽然从益州开始便跟在钟濯身边了,但细究起来,谢平舒既不是衙门里的人,也不算是他的私人侍从,虽然要紧的时刻往往能派上出其不意的作用,但平日里又常不知去向。他就这么顶着一副江湖人士的潦草打扮,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官府和江湖之间。正要分说起来,谢平舒跟着他的这两年,倒像将他身边当作半个江湖,才颇有兴致地一路边行边看罢了。
钟濯想起那时益州起战事,谢平舒带着一路搜集的情报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那时秋风满庭,一身风尘的少年站在堂下,潦草的发丝和衣衫在被风鼓起,实在是有些少年侠客的意思。
谢平舒此刻的神色与当时如出一辙。
或者更远些,那一年谢小六从白马县辞别跟着陆澹远行时,已是如此了。
钟濯遥遥地想起来,那年他在临安的运河边,在杨柳依依的码头上辞别亲友,坐上北上的客船独自远行时,似乎也是这般。
掐指一算,已是近十载之前了——真正已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钟濯感慨地笑道:“你恐怕不是来问我,只是来通知我的罢?”
谢平舒说:“哎,大人何必这样说呢?大人若是有别的打算想留我,我也是会考虑的。”
钟濯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问宋大人罢,若他许你同去,我便没有意见。”
谢平舒一笑:“好。多谢大人。”
途中休整,谢平舒便又往宋谊那里去了一趟,回来时笑意洋洋,想是妥了。
午后行过独松关,至一岔路口,马车在路边停下。
分别时分,西风呼啸、衰草遍野。
宋谊下车见那人瘸着脚冒着风,一步步走得艰难,皱了皱眉,无奈上前去:“何必下车。”
钟濯抓住他的手臂,笑道:“我若不来见你,恐怕你不会过来。”
宋谊忍不住道:“说什么‘从来拧不过我’,这世上还有钟兄拧不过的人么?”
钟濯闻言笑:“宋兄就再纵我一回罢。”
“……”这个人实在惯会卖惨装乖。
“此去多保重。”郊野上狂烈的风吹得人发丝乱飞,钟濯迎着风眯起眼,扣在他腕上的手紧了又紧,“……这回换我等你。”
叶明安和谢平舒换过马车,诸人简短话过别,便又继续上路了。
宋谊到钱塘盐官后,与东南水军指挥使沈致会面,得知日前巡逻的水军确在钱塘江口外发现了一艘可疑的海船,已按照计划安排民用海船秘密跟踪,又另外派了先遣兵从海上急行往宁德军去报信。
当夜,宋谊与沈致相谈至深夜,宋谊给沈致详细说明了聚宝阁及海西流寇案的来龙去脉与其中利害。第二日,沈致便点了水军和船只,点派了部下亲信,护送宋谊从东南沿海向南追去。
却说钟濯那头带着叶明安也在数日后到达了临安城,在城内一处客栈落脚后,钟濯写定一封书函,命绿菁在城中寻一家“清河坊布庄”,请掌柜转交给少东家。
“说是二少爷的信,他便知道了。”钟濯道。
绿菁当即便去办了,待到第二日上午,钟濯正在房中闲坐看书,听得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便被叩响了。
绿菁起身要去开门,却被钟濯唤住:“我来。”
钟濯拄着拐杖,瘸着脚慢慢走到房门口,拉开房门,便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男子穿着讲究,气质沉稳,通身内蕴而不显的贵气。
钟濯见到来人一笑:“大哥来得好快。”
兄弟俩暌违数年,唯有书信往来,如今再见,都有些物是人非之感。钟濯不必说了,他已知天下广阔,羁旅难行,人生际遇又充满变数,父母兄弟亲友,都是见一面少一面。虽然许多事信中难以尽叙,但钟洄知道钟濯这些年辗转流离、病痛缠身,信中亦偶有自伤之语,早已不似当年。
而钟洄这些年接管家业,商海浮沉、勾心斗角,亦多奔波操劳。
钟洄接到信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见了人也是感慨良多,看他许久,终似舒了一口气:“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不事先写封信?”
钟濯笑道:“因路上有些事,不知会耽搁多久。定了归期若又赶不及,岂不让你们担心?”
钟濯请他到房中坐下,钟洄才又注意到他的腿脚,一时道:“你这腿怎又厉害起来了?前次见分明已好了大半。”
钟濯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未曾伤及性命,亦算万幸。”
二人略叙旧事后,钟濯便开门见山道:“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钟濯为官这些年,还从未向家中开口要求过什么,但他在滑州时柳梦山的那次出手相助钟洄亦颇知详情,因此钟濯此话一出,他便知要帮忙的这桩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一时便正色:“何事?”
钟濯对绿菁道:“去看看明安在不在,若他在,请他过来同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