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也算一见钟情 - 她在岛屿天气晴 - 辛逍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39也算一见钟情

回家路上,陶见晴靠着车座睡着了。陆屿在后视镜里看见她的睡颜,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做什么梦。

光线越来越昏暗,车行驶至田间小路,一个戴着宽檐帽的驼背老人正缓慢挪动,挡住了陆屿的去路。

他不想鸣笛惊到老人,也不想吵醒陶见晴,强打耐心龟速行驶。十分钟过去,她还在视野前方挪动,时间似乎被拉长了一百倍,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黑,陆屿打开远光灯,老人的背影被照亮,但没回头也没停下,继续缓慢挪动。

陆屿一阵难受,无奈浅按了下喇叭。老人一激灵,这才回头,车灯照亮她的脸,陆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姥姥。

夏桂芬上了外孙的车,大包小包的特产放在后座,笑眯眯地从后视镜打量陶见晴的侧脸。陶见晴早就清醒过来,坐姿拘束而乖巧,用眼色问陆屿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屿用眼色回答“我也不知道”,清清嗓子说:“姥姥,这么大老远,您自己一个人过来多不安全……”

“你妈不让我来!非让我这个礼拜就动手术,我寻思着手术它都有风险哪,万一姥姥以后下不来地,还不如趁着能动弹多走走,看看咱们小屿跟小晴的新家,是不是?”

没等陆屿接话,夏桂芬又指着萌发新绿的稻田感叹:“这稻子长得好,长得快,不过要论香味,还得是咱们的东北大米。”

她拍拍胳膊下压着的米袋子,汽车驶过一块石头,颠簸了两下,夏桂芬连忙护住身边的特产,陆屿哭笑不得,问她都拿了些啥,夏桂芬秘而不宣,又嘱咐外孙“千万别告诉你妈我在这!丫头要是知道了,又该啰里啰嗦教育我。”

得知姥姥此行是离家出走,陆屿在心里叹气,用余光看了一眼陶见晴,意思是,你们两位女士,倒蛮有共同语言。

汽车开回小朱楼的院子,任逍正在空地上帮忙劈柴,看见陆屿外婆走下车,张开双臂热情拥抱她。两人互相嘘寒问暖,看上去比陆屿更像亲祖孙。

晚饭时间,夏桂芬反客为主,告诉苏媚不用多加菜,拎着她的特产就进了厨房。陶见晴望着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背影,感到难以应付这种场面,悄声对陆屿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家炉子上还在烧水,先走了哈?”

“留下来陪我。”陆屿微笑着压低声音回答,“求你了。”

“那你负责把我妈劝回去。反正她愿意听你的话。”

“可以。”

两人并肩站着,表情淡定,仿佛是小情侣在欣赏夕阳。夏桂芬喊他们洗手吃饭,陶见晴出于礼貌,示意陆屿一起进厨房帮忙端菜。拌萝卜和五彩拉皮被陆屿端上桌,热气缭绕间,一盘炸蚕蛹缓缓出现,陶见晴正要去接盘子,手指当场哆嗦起来。

“饿了吧丫头,赶快尝尝!”夏桂芬夹了一只黑油亮的蚕蛹递到她面前,陶见晴头皮发麻,连声婉拒,在旁边夹了一只韭菜盒子吃。

苏媚来到餐桌旁,看着大盘挤小盘的锅包肉,排骨炖豆角,杀猪菜,风格和昨天的江南菜形成鲜明对比,对陆屿笑吟吟道:“自从你们入住,我这的伙食可是越来越丰富了。哎,你外婆晚上也住这么?”

陆屿一阵心累,说:“拜托再收拾一间吧,房费记我账上。”

夜幕降临时,长桌旁“宾客”满座。何芳面无表情地喝茶水,夏桂芬就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新婚夫妇,越看越欣慰。陆屿硬着头皮给媳妇夹排骨,倒饮料,表演痕迹不能说不明显,陶见晴这顿饭吃得手忙脚乱,一边要在老太太面前维持人设,一边担心母亲看不下去戳穿事实,左右为难,如芒刺背。

夏桂芬埋怨陆屿,要结婚也不买个新房子,让小晴这么好的姑娘住民宿,真是不懂事,又说知道上海房价贵,当姥姥的愿意帮忙凑首付,让陆屿需要多少,尽管开口,当着众人的面盘点起存款,就差当场报银行卡密码,陶见晴连忙阻止,说:

“我们打算在云深村盖新房子。”

夏桂芬看看陶见晴,又看看陆屿,三人面面相觑,陶见晴只好信口开河,编故事说,自己想要一间盖在森林里的树屋,环保又浪漫,陆屿正在设计。

“哎哟,那住着夺冷啊!到了冬天烧个柴火取个暖,还不把房子点喽?”夏桂芬深感忧虑。

“这好办,墙体可以安装保温层,配上加热系统。”陆屿接收到陶见晴的眼神暗示,讲解起设计理念与技术名词,低技生态,被动式太阳能、空气密度差……听得夏桂芬犯困打哈欠,何芳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冷笑道:

“你可以请教你岳父,刚才你说的那些东西,他擅长得很。”

夏桂芬又热心打听起陶渊的情况,总算对亲家知根知底,还替自己的女儿女婿表达歉意,最后责怪到外孙头上来,又引申到陆屿小时候在东北农村的各种糗事,包括但不限于冬天舔铁门,半夜偷吃生豆角……陆屿连忙夹菜,仍然堵不上老太太的嘴。

任逍看着陆屿吃瘪的模样,憋笑几乎要憋出内伤。

“但是小屿有一个优点,知道疼人儿。”夏桂芬总结,“小时候疼姥姥,知道姥姥关节不好,六岁的时候就能拿着大扫帚扫雪,邻居路过还说,长大了肯定疼媳妇。哎你脸红啥呢?还不给你媳妇剥只虾。”

陆屿剥了只椒盐皮皮虾递过去,陶见晴没接,悄声说:“我过敏。”

陆屿眼睁睁看着她的脖颈越来越红,感到震撼:“是看一眼就过敏?”

当然不是。红斑渐渐蔓延,陶见晴也感到不对劲,越痒越挠,越挠越红,想起刚才吃的韭菜盒子,问,什么馅的?

韭菜皮皮虾馅,是夏桂芬引以为豪的拿手好菜。陶见晴欲哭无泪,犹如百爪挠心,何芳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剥了只橘子让女儿赶紧吃,补充维生素c,说自己包里应该有过敏药,责怪地看了陆屿一眼,自己连忙回屋翻找。

陶见晴用手机照镜子,哀嚎自己像个猪头,也一溜小跑回了屋。

这,就很尴尬了。

陆屿上一秒还在被夸,此刻就看见姥姥的巴掌朝自己肩头扇下来,毫不留情的那种。

*

陶见晴跑了一趟诊所,回屋睡觉时已经是临近午夜。挨了打的陆屿格外老实,搬个小板凳坐在墙角,一直在搜关于皮皮虾过敏的知识。

“你有没有感觉呼吸不畅,或者想咳嗽?”

“没有。”

陆屿松了口气,隔了几秒钟又问:“你有没有感觉腹胀腹痛,想拉肚子?”

“没有。”

“你有没有感觉结膜充血,想流眼泪?”

“没有没有,陆大夫您别上网冲浪了,要按百度的标准,我早该病危八百回,在icu抢救呢。”陶见晴一边给皮肤仍然泛红的部位抹上药膏,一边提防陆屿有没有偷看,后者正皱着眉头研读资料,严谨排除每一个可能导致生命危险的症状。

夏桂芬的房间就在对面,她进来放下一盘橘子,嘱咐他们早点睡,然后回屋哼着小曲泡脚。两人把房门拉开一条缝,打算等老太太熄灯,陆屿就溜回自己房间睡觉。

然而她戴上老花镜开始刷短视频,食指划来划去,一个小时过去,仍然精神矍铄。

陶见晴熬困了,躺在床上,拣了一个枕头丢给陆屿:“我睡了,你随意。”

她把脸埋进另一个枕头里,布料上的淡淡薄荷香却有提神效果。那是陆屿用的男士洗发水的味道,于是乎,一些画面钻进陶见晴的脑海。

那天陆屿被按在床上,头发凌乱,领口下的锁骨显而易见。喉结向下滚动,长睫毛的眼睛缓缓闭上,温热的呼吸,牙齿碰牙齿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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