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如果你改变决定 - 她在岛屿天气晴 - 辛逍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38如果你改变决定

陶见晴沿着小路踱步时,遇见一头迎面跑来的驴。

驴不知是谁家院子里拉磨用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长竹条,末端系着胡萝卜。它刚才挣断了身上的绳索,努力向前奔跑去叼食物,谁知胡萝卜也像长了翅膀似的会逃,如此自己追赶自己,直至精疲力尽。

陶见晴走上前去,把绳扣解开,驴低头啃食起来,嘎嘣嘎嘣,声音脆生生的。这时,一个陌生的阿伯追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把这头“蠢驴”牵了回去。

陶见晴目送着一人一驴的背影远去,消失在地平线时,陆屿开着车从她身边经过,速度缓慢,最终在她前方几米处停下。正当陶见晴怀疑他的“阿虎”又不幸熄火了,陆屿打开车窗说:“上车吧。”

“去哪?”

“不去哪,随便兜兜风。”他语气轻快。

陶见晴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仍然一副蔫蔫的样子,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让你看笑话了。”

“你们这种程度的吵架,在我眼里只能算拌嘴。”陆屿勾起嘴角,“我以前不听话,都是被家长用皮带绑在椅子上扇巴掌,扇到求饶为止。你看,我现在眼角还有个疤。”

微风刚好吹开他额前的头发,他眯起右眼,眼睑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细痕。

“我还以为那是胎记。”陶见晴说完又后悔,暴露了自己曾仔细观察过他睡颜的事实。“所以你小时候特调皮?”

“我放火烧过房子。”

“……”

陆屿并不打算讲述详情,转变话题:“对了,我答应阿姨开车载她回上海,如果你改变决定,打算回去工作,可以顺路一起走。”

“所以你也认为,我是因为逃避上班才在老家种地,终究还是要回归社畜生活?”陶见晴惊愕,想了一会儿,又黯然失落。

“我自以为一腔热血,原来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话。”

“首先,我觉得逃避并不可耻,而且还很有用,逃离让自己不舒服的环境是人类的本能,俗称求生欲。”陆屿轻打方向盘,向一条更开阔的道路驶去,“其次,我们普通人的生活没那么多观众,与其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如去做当下想做的事,开心就继续,不开心了就干别的。”

汽车穿过稻田,行驶在草坡间的小道。树木越来越茂密,云深礼堂的尖顶隐约可见。阳光透过树叶,在陆屿脸上打出斑驳的光影,陶见晴提醒他,前面很快就要没路了。

陆屿已经踩下刹车,随着引擎声平息,周围的宁静更加清晰可感。飞鸟振翅,泉水淙淙。

“去礼堂看看吧。”陆屿说。

两人下车,沿着草坡一路向前,云深礼堂的屋顶从树后显现,直至露出全貌。

礼堂墙面上,原先斑驳残破的地方都被修补完整,地上堆积的树枝、腐叶也经过清理。虽然刚经过整修,整幢建筑看上去依然古朴肃穆,屋顶上的钟表秒针反向运转,一字一顿,宛如时间倒流。

因为陶见晴事先与装修队大哥商议过,采用“做旧”式修补方案,保留原色原貌。陶见晴坐在长椅上欣赏成果,陆屿忽然说:

“对了,有东西给你。”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在身后礼堂屋顶的衬托下,画面很难不让人误会。

陶见晴屏息接过盒子,颤颤巍巍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核雕。云深村的全貌被雕琢在桃核上,纹理精细,匠心独运。

陆屿解释:“我刚才路过养殖合作社的工地,队长说,以为你今天会去视察,就准备了他亲手做的礼物。”

陶见晴欣喜之余,困惑工程队大哥为何要送礼。

“他本来准备去城里做木匠,但放心不下家里八十岁的外婆,现在村里就有工程可干,大哥能挣到钱,也能每天晚上回家,你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她得到赞赏,感觉自己头顶的血条仿佛回复了一些。陆屿看她掩盖不住笑意,继续盘点起陶见晴做过的贡献:建立养蜂场、牛羊养殖合作社,直播卖瓜果……

陶见晴血条补满,舒了一口气。

“坦白说,我从小就在寻求别人的认可里长大,所以需要很多很多的夸奖,作为支撑自己的动力。”

陆屿轻描淡写:“刚才我有夸你吗?陈述事实罢了。”

一只雨燕盘旋着飞来,从两人面前掠过,又迅速消失在天空里。它羽翼未丰,却足够迅捷,勇敢。

两人并肩而立,随着夕阳西下,身影与教堂的轮廓剪影相对比,显得格外微小。陶见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你真的要回上海?”

陆屿摇头。他本打算用激将法让陶见晴坚定决心,没想到最后,是表扬法起了效果。

“我要继续研究植物材料,而且,我答应你妈要监督你。”他说。

“哈??”

陆屿迈开大步,沿着山坡向下走去。陶见晴跟在后面,一路追问他俩白天说了什么。

“我的社交额度用完了,说话好累。”陆屿伸了伸懒腰,开启闭麦模式,陶见晴咬牙切齿,心里想,这个扑克脸真是让人着急。

*

兽医诊所里,兰慧中正在伏案记录药品库存,任逍正襟危坐在对面,清清嗓子。

“你就给我发个offer吧。”他卑微地说。

兰慧中不理解他这样做的动机。任逍刚才告诉她,自己被父母勒令回家,此时只有一份工作offer,才能证明他的闯荡是在寻找自我价值,而非游山玩水。兰慧中的态度是,很感谢任逍这段时间在诊所帮忙,但这份“见习兽医”的工作并不能为他缴纳五险一金,条件又艰苦,劝他考虑清楚,不要头脑发热做决定。

身为孤儿,她很难理解被父母挂念却不愿意回家,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

外面有人敲门,任逍起身去开,门口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胖老太太。她扶住门框,喘着粗气:“大夫,你快救救我的狗!”

老太太手里牵着狗绳,却没有狗。任逍以为她太着急把狗牵丢了,一个干瘦的老头怀抱着他们的田园犬,颤颤巍巍地走来。他的帽子刚才被风吹到了地上,顾不上捡,软而稀疏的头发耷拉在头顶,宛如冬天屋檐上的枯草。

“铁蛋”在老头的怀里哀嚎,看上去正在忍受痛苦。据老太太讲,它早上被电动车撞了一下,没受伤没流血,吃喝正常,结果到了下午肚子变得特别大,才知情况不妙。

兰慧中戴上听诊器,让它平躺在桌子上。经过叩诊,听诊,表情凝重地说:“可能是脾破裂或者肝破裂。”

她让任逍取来注射器,进行腹腔穿刺,正在凝固的深红血液汩汩进入针筒,老两口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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