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茶山一行真相大白
接近腊月的天气已经异常寒冷了，唤儿山位于县城数十里外，这方圆地广，山势起伏，但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种植茶园，只有在向阳的山腰处才有天然的植茶条件。唤儿山虽然只有一个名字，却是由好几座连绵的山势所成，所以四大家其实在这里都有茶园，不过除了陈家之外其余三家的占地规模较小，主要还是陈家的产业，尤其在主峰向阳最大的一片坡地上，这里日照、温度以及水土都相当适宜茶树生长，是整个屯溪最主要的茶叶产区。 不过秦捕头确实没有说错，这个时候来茶山观茶的人，要么是不懂茶的傻子，要么就是另有所图。腊月数九的天气，整个茶区都已经封山萧条了，此时来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剩下得不过是去年采摘之后剩下的茶树枝，这时候恐怕连茶叶影子都不会有，苛青阳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呢？
此时的山道之上只有苛青阳和秦捕头两个人，一阵寒风夹杂着清晨的山雾飘过，两人又紧了紧披风，马上就要到茶园区了，这个时候这里不会有人看管。
“大人，这时候能告诉我来这里干嘛了吗？好冷啊……”秦捕头跺了跺脚，试图让身子暖和一点。
苛青阳并不作答，只是催促着赶紧走，他需要印证一些东西，说不定今天就能把茶品的案子给破了！
这茶区真得相当得大，一丛丛的茶树虽然冬藏挂枯，但依旧在山腰上形成了有别于自然的景色。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还没等秦捕头歇口气，苛青阳就已经走进了茶区中，蹲身查看起了那些败了枝的茶树。
“大人，您这是找什么呢？我帮你一起找吧！两个人找快点，这鬼天气，我一秒都不愿意在这山上多待了！”
“行，你沿着茶树的根和枝看，看一看有没有虫眼，看看有多少有的？”
“虫眼？大人，你是说？不会吧？那还得了？！”
秦捕头这下被惊呆了，如果真如大人所想，那整个屯溪非炸锅不可，那可真是大事了！他不敢疏忽，顺着茶园的边界一棵棵看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在寒风中蹲着身子一点点移动。
等到他们堪堪将一小半茶园看完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时刻，这时候的寒意已经褪去许多，只是这片极广的茶园如果照他们这个看法，估计得看两三天都看不完。
不过此时主仆两人心中都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两人对视一眼，满眼的“果然如此”！
“大人，果真如此，此事需要呈报朝廷吗？”
“此事不急，报肯定是要报的，只是兹事体大，万一弄不好这屯溪就得被掀翻天了！他倒是用心良苦，只不知其他几家领不领情？”
“那大人，我们还要再看下去吗？”
“不必了，以现在这种状况，基本上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茶园，脸上满是忧虑的神色。
隔日四大家族突然接到了知府大人的公函，上述“茶品一事迁延日久，此案虽仍待详查，但贡茶和开边事宜不再行耽搁，此令四家再出茶样，以决公正之所归，三日之后由知府大人亲督比赛，不得有误！”
三日之后再开茶品？这位知府大人什么意思？这茶样可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寻常年景的陈茶炮制最少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贡茶的制作流程更加细腻和繁复，耗时更加漫长，因此茶样是精品中的精品。虽然一般能够上贡茶的都需要有储备品质上的批量成品，但这是茶品比赛所以肯定是要挑最好的，而不是在成品之中随意挑一件。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苛青阳要求三日之内准备第二次茶品会，简直就是要了四大家的命，这怎么能够赶得出来？
可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位知府大人可不是张老县令，他不只是天子门生陛下亲简，同时还是北陵威名赫赫的帅府公子，得罪这样的人物看起来只有谢府那个嚣张到极点的公子哥才能干得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四大家族的反映，看看他们到底要怎么办？原先在屯溪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张老县令的弱势忽视了官府的力量，这一次人们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官府在地方的威权。
陈府内陈广利此刻眉头紧皱，愁容满面。“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初涉官场就能如此厉害，他真得看出来了吗？唉，事到如今，难道真得避免不了了吗？如果三日后所有人拿不出来这茶样作赛，那也就意味着还是一个死局。可是即使能够完成新一轮的茶品大赛，明年我们拿什么去供应边贸？贡茶倒是无妨，去年的存量依然可以维持供应，关键就是这次的边贸权，要是明年的春茶跟不上量和质，那就成了大麻烦了。”
“自己作为大师兄，钱虽然要赚，但往日师傅谆谆教诲需恪守本性不得以次掺假，现在王府和谢府为了这次边贸权真得不可开交，但所有的货源都需要依靠自己的茶园，但这些问题又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他们会以为是自己动手脚的。”陈广利如今当真左右头痛，怎么办？看起来得找个机会再去请教一下管事先生，毕竟当初是他给自己出得这个主意。
苛青阳料定此事必然会引起巨大的争议，但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此时查出是谁做得这件事以及怎么做得已经无关紧要的，他必须要利用这次机遇再次将官府的声望在当地重新树立起来，为后续目标做准备。
苛青阳已经吩咐秦捕头三日后需要由官府亲自押送各府茶样抵达香茗苑，至于各府只要需要相关掌事之人到场即可，此次权当内部比赛不涉外观。
时间在焦虑中总是流逝得特别快，三日很快就到了，这一次各府押送的茶样似乎异常谨慎，特别是陈府的车队耽搁了很久才出发。虽然当地百姓不得观茶，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到底这次谁会赢？
很快四家执掌就再一次聚集在了香名苑前院，上首端坐着苛青阳这个新任端州知府，下首才是诸府掌事。
“想必诸位都想知道，为什么本府连案子都没破就匆匆忙忙让你们筹备第二次茶品会吧？放心待会儿本府自然会有交代，现在让我们先开封此次茶样。”苛青阳看了一眼神色不太自然的陈广利，示意秦捕头把四府送抵的茶样拿到他们面前的四方桌上，在所有人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撕开封条，只见四个木盒里三个都放着茶样，唯独陈府的盒子里居然又一次空空如也！
这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了陈广利身上，“怎么又丢了？”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苛青阳开了口：“陈当家的，您给解释解释，为什么您府上的茶样又丢了？”
陈广利此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给苛青阳鞠了一躬，“大人英明，小老儿无话可说了，谜底还是由您来解开吧。”
“好，既然如此，我们权且不管这茶样如何丢得，本府今日借花献佛请大家喝一回茶如何？”随后跟身边的秦捕头耳语了一番，秦捕头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手里就拿着四块茶砖又回到了这里。
“诸位都是品茗的行家里手，来你们且来断一断这四块茶孰高孰低？”
几位当家听到知府大人下令，也不敢耽搁都在这四块茶饼上取了一小块，各自起壶泡茶，不一会儿整个前厅里就弥漫着极其浓郁清香的茶味，一开始的时候几位主事都还觉得莫名其妙，可当茶一泡出来之后，除了陈广利外其余几人都惊奇得发现，这茶正是之前他们丢失的茶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几位稍安勿躁，你们现在面前的茶正是上次四府遗失的没错，但此次本府不让你们断好，而让你们断差，你们谁能说出来这几饼茶里哪家的最差吗？”
众人纷纷把眼光对准了陈广利！
“看起来茶艺之道诸位都不相上下，确实是陈府的茶叶是最差的，但你们知道为什么陈老爷要拿这么差的茶出来比试吗？甚至为了阻止这次比试不惜将各府的茶样掉包？”
苛青阳看着陈广利这个“老实人”叹了一口气，“因为明年的春茶将出现大面积绝收！”
此言一出顿时把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王文元甚至反复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嘴里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此事千真万确，本府已经于日前前往陈府茶园探查过了，茶树之上有大面积虫害迹象，有些已经深入根茎之下，即使今年大雪压冻也不可能让茶园在春天恢复，此事极有可能会引发屯溪茶叶的断供。这就是为什么陈老爷要设计此次茶样丢失案的关键因素，因为他知道你们为了边贸权争得不可开交，王老爷甚至不惜高价将今年的大部分茶叶都压注在这上面，还有谢老爷……”
说到这里，这些聪明人都反映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一旦他们争到了贡茶和边贸权的机会，这都是要上报户部清单的，而如果来年他们无法完成这样的官方任务，那就是欺君罔上，届时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想到这里众人头上一片冷汗。
“本府听说你们四府原出同门，陈老爷这也算是尽了同门之心，否则在座诸位一个都跑不掉。此事棘手，如处理不慎，恐怕不止是一个小小屯溪之事，就连本府也很难担待。幸好此事尚未呈报，诸位觉得如何是好啊？”
说完苛青阳便独自坐在椅子上喝茶，这相当于又把难题丢回去给了他们，这一招太绝了。
“大人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个处境，想必已经是有了办法，日后旦有所求我们四家无有不应，还请大人为我们指点迷津！”几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要向这位知府大人表一番“忠心”才行。
“你们四家皆为本府治下，出了事本府亦要担待，现在确有一条可行之路疏解其中关碍，但汝等需得立字为凭，今后本地事务必须全力配合官府调令，不得推诿懈怠。此事原为本份，但如今屯溪此地只识望门之威，不知官府之束，这在本府治下决不允许发生！如果你们应允，本府自会上书皇上为尔等争取宽限，否则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这几人除了二奶奶欣然领受之外都稍有迟疑，做生意人必然需要权衡利弊，如果他们看不到其中的关碍的话自然会犹豫，只是此时全族性命攸关。看起来这位知府大人还挺会“趁火打劫”，这一纸文书签下去，那就意味着自己这万贯家财随时都需要听从朝廷调令了。
苛青阳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也不说话，全程任由他们自己商议，最后这几人无奈只好答应签字画押。这一桩离奇的“香茗案”居然是以这样一种不为人知的结果来结案的，当然苛青阳后面也不枉安抚了这四家，称自己如非必要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具体经营。
当外面所有人都在等着第二次茶品会的答案时，等来得却似乎只有四门望族的沉默。苛青阳在案件呈卷上给皇上附上了整个事情的缘由，以及希望皇上暂缓贡茶一年以及边贸茶权推后的建议。
“恰好”此时的张老县令病愈归来，不待圣旨下来，苛青阳就吩咐秦捕头打点行装往墨余、漳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