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苦命人家佃租纠纷
打发衙役们前去调查之后，苛青阳马不停蹄又吩咐备轿前往刘府。 一门三口被害，由于案件还没有调查完毕，因此这里还不能有任何变化，除了府内日常的人员生活之外，这里还是当日案发时的样子。
苛青阳和秦捕头一行人落座之后，二夫人吩咐下人上茶，“大人见谅，府内巨变，民妇尚未平复，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夫人节哀，本府今日前来，有些许情况需要向夫人了解。近些日子，府内是否有所纠纷？或者有何仇家？”
“此事之前通判大人也有问及，但老爷一向不许民妇参与生意上的事，因此民妇也无从知晓。至于府内的纠纷，之前倒是有一件事，就是前些日子有个佃户前来向老爷请求减免佃租，但老爷不同意，因此有所吵闹！”
苛青阳看了一眼二夫人的神色，见其言辞虽然平稳，但眼中却有所闪躲，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那本府请问，夫人可知这户佃户情况吗？”
“回大人，民妇不知，此事需要询问管家！”
秦捕头附耳苛青阳：“大人，就是那位来府衙报案的人！”
苛青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请夫人把管家叫来，本府问问！”
只见二夫人点头，吩咐下人去把管家叫来。很快，那天去府衙报案的那个人就来到了前厅，当日情急不待细看，此时苛青阳才得机会认真打量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精明，没有了那日报案的慌张，站姿笔直，一身青色长衫，此时一看却可称得上是干练。
只见他俯首作礼，“大人，小人乃是府内管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可知晓夫人口中佃户纠纷的情况？”
这管事看了一眼夫人，“大人询问，小人不敢欺瞒，确有此事。这户人家乃长期租种刘员外家佃田，是城东胡家村人士，叫胡老六。一家四口人，他和他老婆，有一长子，唤胡一山，还有一年方十六的女儿，叫胡柳儿。事情起由是胡老汉想要让刘员外减免他们家的佃租，可老爷不同意。前几日他儿子来府上闹事，因而老爷让我们将他赶走了，此事就是这样，望大人明鉴！”
苛青阳看着这位管事的脸色，心里腹诽：“要是这么简单就有鬼了！”又转头看了一眼二太太，觉得这个女人和这个管事还是有事，两人不像是主仆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本府告辞了，如果还有情况需要了解，可能会差人将二位请至府衙问话！”
“是，大人慢走不送！”
回去府衙的路上，秦捕头追问苛青阳，“大人，这两个人一看就有问题，何不将他们拘捕起来审问？”
“不可，他们这是看着本府年轻，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既然知道他们有问题，如果将他们拆穿的话，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这样，秦捕头，你先去胡家村将胡老六一家的情况打探清楚，如有需要你把胡老六请到衙门来，本府亲自问话！”
“原来如此，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去！”
这件命案越来越复杂了，看起来还得费一番功夫不可！
胡家村距溧阳城不远，在城东十里处。这里大部分的农民都是佃农，而且基本上都是刘员外家的地。此地民风淳朴，且村里都是同姓人家，平日里左邻右舍的都常互相帮衬。
此时村里几位有威望的老人正聚在胡老六家，屋子破败得很，不过尚能遮风挡雨。
几位老人中有一个抽着老旧的旱烟，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看着他。
“他太爷，这可如何是好？一山这孩子如今指不定已经被官府怀疑上了，这刘员外一死，就我们当家的和孩子这几日去过府上，还不被人怀疑到头上啊？孩他爹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万一一山再出点事，我这命苦的柳儿可怎么办啊？”只见旁边一衣衫破旧的农妇跪在几位老人面前一直哭诉，除了她凄婉的哭诉声，在不远处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照料着她床上的爹爹，胡老六这会儿的情况简直已经不能用半条命来形容了，身子平躺着，气息微弱至极，腿上、手上、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伤痕。小姑娘细心地帮他爹擦拭着伤口，清丽的脸颊上两行泪珠一直不受控制得留下来。大哥为了救自己，如今惹上了这要命的事，爹爹又被刘府打成这个样子，当真是上告无门。这天下的苦命人，难道就真得活不下去了吗？
那位抽旱烟的老人家一脸的面色沉重，磕了磕烟袋，“孩他娘，你也别心急，老六是为了村里的事去和刘员外沟通才被打成这样的，我们肯定不能不管！一山也是为了救他妹子，这个杀千刀的刘员外和他儿子死得好，可惜连累了夫人。只要这事不是咱做，咱不怕！听说新任府尊大人刚刚贴过公告，安民以生息，只是不知是不是真话？要不我们每家出点钱，去打官司吧？”
“我不信官府，官府从来都不管穷人死活，这次大水十室九空，上一任知府还要贪我们的救命钱，我不信现在的知府能有多好。那官司不是我们穷人打得起的，十有八九都得花很多钱！依我看，一山躲躲也好，我们还不如凑点给老六救命用！”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这胡家村原来日子过得就苦，那刘员外整天不是加租就是加租，好的时候加，不好的时候加更多，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现在谁家里还有余量啊，官府最近倒是有人说要下放粮种，可现在都还没看见，不知道又进了谁的腰包了！”
听完这些话，屋内一片唉声叹气，那个妇女的哭泣更显绝望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呼喊，“这里是胡老六家吗？”
一屋子人全部都惊起，那妇女一时心慌，不知如何是好！那位抽烟的老人家，摆手示意她不必慌张，自己前去应付。
门外秦捕头正带领一帮衙役在等候回应，只见屋门打开几位老人家走了出来，对着秦捕头他们点头示意，“小老儿有礼了，不知官差大人到此有何公干？”
秦捕头打量了一下回话的老人家，“你是胡老六？”
“老朽胡有德，乃是这胡家村的户长，胡老六在屋里，只是他不方便来迎接大人！”
秦捕头顿生狐疑，“不方便出来？”
这几位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让出一条通往屋内的路，“大人且进屋一看就知道了！”
秦捕头眉头一皱，手里握紧刀把走进屋去，满屋子都是熬药的味道，一个妇女正搂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炕边瑟瑟发抖，两人脸上一片慌张之色，炕上平躺着一个气息极其微弱且浑身是伤的男人。秦捕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不方便出来迎接了”，想必此人就是胡老六，示意妇女和孩子不要慌，自己不是来抓人的。
秦捕头松开手里紧握的刀把退出屋外，把几位老人招呼过来询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本差今天是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前来问询的，你等不必惊慌，且把事情说明白来！”
原来这胡家村几乎全都是刘员外的佃户，他们和刘员外当初定得是活佣，也就是说这个佣金或者佣粮是由刘员外说了算的。没办法，穷人为了活命，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要想办法！由于刘员外这一百多亩地都属于两岸的良田，收成好的年份也可以勉勉强强维持生计，交完国家的和刘员外的租佣，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有点存粮。但是最近这几年不知何故，这刘员外见天两头的派人来说要加租，弄得村子里一片愁云惨淡！好死不死，今年济水河发了大灾，如今您看看这往日里处处炊烟的家户还剩几个人了？”
老人家顿了顿，接着说道：“原本我们以为此次大灾之后，刘员外不会再给我们加租了，结果没想到才刚消停了没几日，他们府上的管家就又来通知加租，这不是要我们命吗？这老六气不过，就代表我们全村人去上门理论，就被打成这样了！没想到倒霉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往常都是那位管事的前来催交，结果不知道那天是什么原因，居然是刘家那位纨绔少爷跑来了，他过来催收也就算了了，结果看到了老六家的柳儿，这畜生居然想要轻薄孩子，幸亏柳儿的哥哥一山回来看见，要不然这个畜生就得手了。唉！因为害怕被报复，这孩子只能跑出去躲风头，可没想到没过几天我们就听到了刘员外一家被杀的消息，正担心会不会有人怀疑一山这孩子，差爷您就来了！小老儿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望大人明鉴！”
几位老人对着秦捕头一行人磕成一片，屋内的妇人和女孩也赶紧跑出来跪下求情！秦捕头倒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这比前段时间处理灾情的时候好多了，不过说到底他是奉命行事，不管那么许多。
“此事我会如实禀报给知府大人知晓，至于如何处置，我们还得回去复命才知道，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新任端州知府苛大人自会替尔等做主的！”
秦捕头吩咐留两个人在这值守，嘱咐不得搅扰人家的正常生活，看看那个小伙子会不会回来，自己则回去给大人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