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一个隆冬季节少有的好天气。虽然天寒地冻,风却不大,太阳醇醇地给大地送来一丝暖意。
一条蜿蜒向西的骆道上,两辆双驾篷车缓缓西行。
或许喜于严冬中难得一遇的艳阳天,几只麻雀刚刚欢叫着飞过头顶,一只野免竟从前行的马蹄下穿路而过,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面驾车的奕石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冬日野景侧过身说:没想到,这齐国的冬景,还别有一番风致呢!
范蠡知道,多日悲伤,奕石是想让他换换心情。
因不愿辜负奕石的用心,他便颇有兴致地说:南国有南国的景色,北方有北方的情致。你看这一望无际的齐鲁大地,虽是万木萧疏,却也有一种沉实之美醉厚之美,尽管美得让人悲枪……
本不善言辞的奕石自然没想到一切景语皆情语的道理,他只埋怨自己不会说话。想不到,本想让范蠡解脱些悲伤的话却招来了他更大的悲哀,··…于是,他更说不出话。
车篷里,满睑泪痕的子豪靠在邹屠氏怀中似乎睡着了,可口中却梦吃般地一会儿叫着母亲,一会儿叫着慧游姐姐……邹屠氏眼汪热泪,用一床薄被裹住他,将他抱得更紧了。
子规与方南乘坐的另一辆马车跟在奕石马车后面。方南痴呆呆地赶着车,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邹屠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后面的方南,喊着:子规,让你三叔喝点水,这一路上不吃不喝的,千万别闷坏了身子……
子规闻言,立即将水罐递给方南,方南摇摇头,眼睛继续瞪着前方——慧游的不辞而别给他的打击实在太重了,他感觉自己一下子从高空落到了谷底……加之近几日从没睡过一个囤圈觉,他的脑子里木木空空的,心也像被掏空一样。
奕石继续赶着马车,他见范蠡面露倦意,便说:大哥,我看你累了,打个吨吧,到了岔路口叫你。
范蠡似乎真的支持不住了,点头说:一人老了,精神差多了……
说着他靠在车上打起吨来,邹屠氏连忙塞了一床棉被给奕石,奕石接过去盖在范秀身上。
范秀眼睛动了一下,拽紧被角说:越往西走越冷了。话音刚落,他就打起呼噜来。
……马车驶入一片茂密的丛林,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后面追赶过来,渐渐超越了他们。
两车交会时,一位头蒙纱慢的女子探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倏然消失了……
慧游,不,阿光——范念大声叫着:阿,阿光,阿光你,要去哪里?
西施透过纱鳗,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便清风般地随着马车消逝了……
快,快追上去!
范秀焦急地喊着。
……一阵狂风吹来,将那华丽马车掀翻在地,范蠡跳下车,不顾一切地扑向西施——此时,一只苍鹰自天而降,嘎嘎叫着抓起西施,未待眨眼,已挟着西施飞向苍空。它越飞越高,西施回眸范盖的眼中流泻的全是绝望……
他正要搭箭射鹰,马车一抖,却听见奕石在问:大哥,此处四通八达,我们该往哪里去呀?
范蠡不情愿地睁开眼,他真想长长地沉在方才那梦中,尽情地饮下西施哀怨、绝望的眼神带给他的阵阵绞痛。
他用手按着发痛的胸部,粗粗地喘了儿口气后,暗暗说:阿光,我们又朝西走了,跟着我的心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