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慧游拄了根木棍挣扎着站了起来,慢慢朝岸边走去。此时,范秀举着快要熄灭的火把,也正朝她走来。就在慧游抬头与他目光相交时,火把燃尽了。
小岛顿时变得一团漆黑,慧游开初想着就要面对令越人敬仰的上将军,心中还有几分忐忑。此刻,黑暗掩盖了她内心的慌乱,使她淡定了许多。
范蠡在那一刹那间的目光对视中,仿佛突然被雷电击中。火把熄灭之后,他心中却升起一种让人死而复生的光亮,年轻的西施在光亮之中若隐若现……黑暗中,范蠡一时握不住情感的僵绳,朝着光亮驰骋而去……
就在他张开手臂、抖动着嘴唇欲呼“阿光”之时,却听得对面女子说:是上将军大人吧?
这一声轻轻的问话,似炸雷一般将范蠡击落孤岛,蓦然坠入一团漆黑的夜色之中。一时,范蠡僵在那里,背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良久,他颤颤地收回了不听使唤的脚,结巴着说:是,是的。哦,如今叫我渔父就是了。
慧游不明就里地说:总算找到你们了。
范蠡用指甲掐了掐另一只手,痛感却像千脚虫似的爬上了他的心头,他让自己镇定片刻后问:你说,你叫什么?
慧游说:奴牌名叫慧游。
范蠡呼出几口粗气说:以后,你就是子规、子豪的姐姐,别再称奴脾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能走路吗?
慧游说:还行,主要伤在手臂上。
范盖很想过去扶她,当慧游走过他身旁时,他却侧身让了过去。或许是失血过多,慧游没走几步,身子便摇晃起来。范念抢步上前,躬身让慧游趴在他背上。慧游愣了愣,还是趴了上去,他背着她一声不吭地朝船上走去。
当惊喜的幻觉变成漆黑的现实之后,范盖只想尽快将背上的女人送到船上去。
虚弱的慧游靠在上将军的背上,呼吸着一股混杂着湖水味的男人气息。此刻,越国、王后……都被这种气息冲击得无影无踪,她闭上了疲倦的双眼,迷蒙中,她唯一明晰的是自己是个女人,背着她的男人是越人无限崇敬的神……
短短几十步路程,让慧游初次体验到了男人的背犹如坚实的大山,男人的味道是无法酿制的美酒,这种感觉醇醇地陶醉着慧游萌动的春心。
她希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渔村码头,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爹带着几个渔民高举火托位占在那里等待着渔父的归来。
只等范益他们的船只一靠码头,渔民们便跑过来帮他们拴船、接孩子。
老爹对范蠡说:是族长派我们几个在此等候,下午,一些村民已为渔父家的茅屋续了草,添了些家什被褥,就请渔父带家人住下吧。
范蠡非常感动地说:全村父老想得太周到了,对你们的关照我全家将没齿不忘,叨扰了。
他的话顿使老爹十分不安:渔父,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如此尽心尽力地教我们活计,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范蠡扶着他:好,不必多说……
范秀一家总算在渔村安顿下来。
两个女人,一个病、一个伤。奕石与方南草草收拾了一下屋子,便让早已困得东倒西歪的兄弟俩躺下。
灯下,范蠡却忙着为两个女人配药,夫人说:你先给慧游上药吧,她今日流血太多。我这一身老毛病,拖个一时半会儿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