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一目对二眼
“……”祠堂特别的安静,老木桌上的菜肴仅剩下了两碗稀粥,一小碗的腌萝卜和两碟洛阳小食。自家父亲不动筷子,齐崇德自然不敢先动,更何况现在以他此刻的心态恐怕早已没了什么胃口。
此时,老人有了动作,拾起了筷子,齐崇德的眼神微微撇过去,然却是一直不敢去看老人,低首下的双眼空洞显得恐惧。
嗦啦的吃粥声虽然很轻很低,然而在这间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却是极其清晰。
老人夹了一小块的萝卜干放进了碗的边缘,微微在筷子中央舀起了一些,嗦啦嗦啦地很快就看到碗见了底。
粥见了底,腌萝卜还没见底。还有一碗凉了的稀粥,没动过的小食,腌萝卜自然还有。
呲。
盛稀粥的碗轻轻移到了齐崇德的胸前,但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动作,是不敢。
齐崇德目光终于看到了碗沿,目光微闪,却是心中顿觉一阵恐惧传来。
不是因老人的目光而恐惧,而是因为递来的这口碗。
这口碗的直径只有老人手里的一半不到,这是孩子的碗。
嗵!
重重的跪地声响起,而后又是沉闷的磕声。
嗵嗵嗵!
声音极重,且每一次都是近乎相同的程度。
直到磕出血,老人也是一语不发,平静地夹着萝卜,吃着小食。
脑袋的血撒在了地面上,血顺着花岗岩里露出的隙缝缓缓蔓延开,嗵!
嗵!
嗵!
没有间歇。
直到……
老人放下了木块,拿起了桌脚的一张擦嘴的花碎布,擦拭去了嘴角上的粘渍,淡淡道:“怎么?你现在的胃口连小孩的一碗粥都喝不下了?”
齐崇德还是嗵嗵嗵地打着地面,血就像那水花一样四溅,好像这血就是一摊擦地的水,只不过这“水”红了些。
老人终于皱眉:“行了。”
话声落下,齐崇德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链住了一般,想继续“敲击”,却是自己从脖颈开始都已经被拉住,抬不能抬,低不能低的样子。
齐崇德依旧不敢抬头,许是没脸,满脸的血花揦子模样,不敢再坏老人的心情。
老人淡淡地看着自己身前跪着的儿子,盯了许久,看着自己儿子也已经是满头华发的中年人了,无声中却也是叹息出来,目光渐渐变得云幻,不知究竟是生气还是别的,屋子里沉静了许久,“你本就知道这个结果,是吗?”
齐崇德怔怔点头。
“他也是你的儿子,即使是庶子,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齐崇德依旧没有抬头,心神却在此时开始平缓下来,因为他已经发觉在老屋里的肃杀气息已然散去,他感觉到屋子的主人已经安静下来,沉默片刻语气也是开始宁静下来:“父亲,齐家是时候……”
“这就是你的理由?"老人目光再次渐冷,仿佛是在质问着。
肃杀的气息再次凝聚,陡然在老屋里凝聚起,像是一把刀,一把剑落在了他的喉咙口,冰冷恐怖。
先前嗑出血的地方不知为何也是莫名其妙地流出血,齐崇德猛然感觉到在自己的身体里突兀地生出了一股无形的火焰,炽热地在他身体灼烧起来。
噗!
又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老人白眉皱起,将手里的另一块纱布扔了下去,看了他两眼,问道:“你可想过后果?”
齐崇德点头,但胸口的灼热已经阻挡住了他的声音,喉咙顿时变得沙哑,此刻的他无法做什么解释,老人也不想让他解释什么,因为这个理由他不想听,这个理由太愚蠢。
老人再次微俯首低下了脑袋冷冷道:“齐家人做事,没有万全的把握,那便不做。这话,我可曾对你说过?!”
“……”齐崇德极其艰难地从滚烫的喉咙里吐出了两字,“自幼。”
“既然从小就与你大哥说,这次你,为什么还是做了?”老人哼斥道,“别与我说你轻敌,这不是理由。你这么做,是将我齐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父亲,此事我会一力承担,决然不会牵连到齐家其他人!”齐崇德沉声吭道。
“承担?你承担又能如何?你他娘当那些老东西眼睛是瞎的?你当圣殿里的武后是傻子?!你当‘子部’里的那些人会查不出什么?你在做出这件事前你想过后果?”
齐崇德再次磕头。
“蠢货!”老人臭骂着,脏乱的字词一个劲地全部蹦出来。
不知骂了多久,齐崇德一直显得很慌张。
直到在木屋里出现了一把无形的剑,剑如此落在了齐崇德的头顶,仅仅一尺,老人此时平静了下来:“你究竟是为了齐家,还是为了你身后的那人?”
磕头停滞,然而这时间极其的短暂,短暂到肉眼看不见,但老人却是看到了,看的一清二楚。
剑又近了半尺,冷冷道:“还不讲?!”
剑入了进来,不过却是自脑袋后面进去,入了足足三尺,齐崇德当即便是痛呼出声,“啊!”
老人面色不惊,断了一指的手再次轻轻一动,剑又是入了半尺,冰冷的剑身触碰到肌肤下凝结在一起跳动的经络与后背的脊骨,神情不变地再问道:“讲。”
“……”锥骨的疼痛直袭心脏,后背的皮肤尽数被剑身分离开,屋外吹来的呜呼风声瑟瑟地透过衣裳的缝隙逃了进来,转而又是从其中跑了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