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马儿愤恨地说：“他妈的鬼佬，明明是我们发现的金蛤蟆，现在成了他们开采！”
老费接口道：“都是金大力那个黑心的王八蛋干的事！我看我们去把他房子烧了，替程大哥先出口恶气！”
程大笑道：“你今天烧了他房子，他明天又会盖一幢，没有用的。金蛤蟆是我们的，把它夺回来，才是真出气！小纪去金蛤蟆岛开过矿，矿上的事让他说。”
小纪捡起石子，在地上边画边说：“这座岛，鬼佬守得特别严，这儿是矿区，三面都有警卫队，朝东的这边是海滩，鬼佬都不信有人能上来。建了两个瞭望塔，从驻地到矿区，只有一条道，警卫领着去上班。其他地方全是地雷，鬼佬还养了狗。”
小纪说到这儿，大家脸上都面有难色。
刘木犊犹豫了一下，说：“程大，你年龄比我们小，可你是头儿，大家伙儿听你的。抢汇丰银行的金矿，不是个小事，我们几个人把命送了没什么，你这口气也出不了。”
程大说：“这不是出气不出气的事，金矿让人这么占走了，我们对不住死了的弟兄，也对不住自己。你们信我，就听我的，害怕，你们就走。”
刘木犊犹豫了一下，说：“咱们上回的钱——”
小纪打断他，说道：“听程大的，金蛤蟆不是给鬼佬的，是给咱们留着的。”
刘木犊低头不吭声了。
程大说：“我反复打听过了，四月里有海雾，一起雾，连鬼佬的警卫都半步不敢走，我们怕地雷，他们也怕。我们绕个大弯子，趁着海雾，从东边上岸，仓库就建在矿区旁边，金矿到现在还没有往吉隆坡托运，进了库，能拿多少拿多少，手里有金子，什么办法都有了。”
大家犹豫不决地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好半天才咬牙点头道：“干他娘的！”
他们找来一只木船，乘风破浪朝金蟾岛驶去。快要靠近金蟾岛的时候，突然一个巨浪打过来，木船被拍散架了，五个人掉进了海里，好不容易才爬上岸，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笑的是劫后余生，哭的是他们的船早就被撞得粉碎，所有的工具，什么都不剩了。
五个人找了一块面冲大海的礁石坐下，个个都狼狈不堪。
小纪苦笑道：“这下好了，回不去了，真回不去了。”
程大几人默不做声，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
马儿说：“碰到鬼佬，我们就说是海上出事了，他总不会杀了我们吧？”
老费不屑地说：“然后呢？鬼佬不会放我们走的，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又是给鬼佬当矿工。”
程大摇摇头，说：“我死都不去！”
小纪说：“总比死了好，鬼佬要是知道我们来干嘛，活活用鞭子抽死我们。”
程大双掌一拍，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想办法偷鬼佬的船走，岛的另一头，有一个鬼佬的码头……”
程大还没说完，发现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神看他。程大愣了一下，正准备接着说，突然有个人在背后开了腔：“你们干什么的？”程大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一个很困惑的印度阿三在看他们。
程大微笑道：“我们……在海上出事了……”
“什么？”阿三举着棍子耀武扬威靠了过来。
程大在地上摸到一块石头，笑容满面地说：“我们……”然后迅速扑了上去，一石头砸在阿三的头上，阿三翻了一个白眼，瘫倒在地。
程大脱下阿三的衣服，对马儿说：“穿上他，你就充当阿三，押着我们进入仓库。”
大家拍手道：“这个主意好。”
老费问道：“船怎么解决？”
程大想了想，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弄。”
马儿说：“我也跟你去吧。”他已经把阿三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程大点点头，两人朝鬼佬的码头奔去。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拖着一条船过来了，程大拴住船，说：“好了！我们开始行动吧！大家注意安全，要是走散了就在这里会合。”
大家郑重地点头。
从瞭望塔上看，远处的矿工居所，已经开始有人活动了。原来的矿洞附近，植物全都没了，拉着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工具。
离矿洞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
五个人躲在瞭望塔的小屋里。
小纪指着那个建筑，对大家说：“那就是仓库。”
程大点点头。又等了一会儿，海雾起来了，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五个人兴奋了起来。
马儿挺挺胸，大家在他的押送下穿过铁丝网，径直走近仓库。就在他们开仓库门的时候，两个马来守卫斜背着枪走出来，程大几人一声不响，上去就把两人撂倒了。大家一拥而入，库房里靠墙堆着十几口箱子，他们搬下来，打开箱盖，里面满满的都是金矿石，纯度极高。
程大吩咐道：“把腰带解下来，我们带走！海雾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我们死，也要和金子死在一起。老天爷帮我们，不能对不住天！”
马儿上前第一个把箱子搬走，骂道：“老子把金子推到海里，也不能给鬼佬！”
五个人，每个人拖了三口箱子，一出来就傻了，外面是一大片平地，毫无借路之处。而且海雾明显薄了，可以看见空地上插着的地雷标志。
程大说：“趴下！我们爬过去！地雷不压足了，也不会爆炸！炸死了，也胜过被狗咬死。”
程大第一个趴下，贴成大字形，大家看着他，消失在雾里，他用腰带拖着的三个箱子，也被拉走了。
大家一个接一个，都学着他的样子，在雾中完全匍匐在地地爬，从那些地雷标志下，心惊胆战地向前爬。
一到地雷区里，白雾茫茫，谁也看不到谁了。程大满脸是汗，他突然觉得有风，还有呼吸声。他刚抬起头来，一张巨大的狗嘴冲着他的咽喉咬下来。程大伸出胳膊去挡，狗衔着他的胳膊拖出好远。程大翻身，把狗压在身子底下，他和狗挣扎着厮打，脸上、身上，被咬得全是伤。这时过来一个身影，一把就把狗脖子勒住，程大抬起头来，发现是马儿。马儿死勒着狗的脖子，往前指道：“前面有路！”狗奋力挣扎，马儿被带得折了一个跟头，往旁边的地雷上滚了过去。“轰隆”一声，马儿跟狗全炸成片状，程大的脸上、身上溅得全是血。警卫们听到爆炸声，大声叫喊了起来，却不敢过来，胡乱地放着枪。子弹挨着程大的头皮“嗖嗖”地划过，触目惊心。
顾不了那么多了，程大满头是汗地继续向前爬，他身上已经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了，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手里还没放弃拉着箱子的腰带。
历经千辛万苦，在海雾散去之前，程大他们把金子拖到了岸边。马儿和刘木犊死了，剩下的三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几只箱子搬上了船。
木船离金蟾岛越来越远。太阳出来了，木箱里金光闪闪，那金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这就是程氏第一次发家的整个过程，这样的故事，在一个南洋世界的传奇里并非独有，只是程大比别人幸运一些。命运往往会把人带到不可知的境地，像海上的船一样，送到浪尖的时候，也会跌到谷底。活下来，除了幸运，还有勇气。每一个讲述程氏企业发家史的人，都会特别强调这一点，在他们眼中，程大是一个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人。他从来没有对困难妥协过，命运的难题终能化开。这件事情之后，产生了那个伟大的盟约。
箱子里的金矿石都被搬出来，整整齐齐分成三份。海岛边撮沙为香，程大和小纪、老费跪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