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矿业师在用小锤、放大镜检查金块的质量，用小锤子轻轻地凿下一块，在放大镜下遍散着金光，他又点着酒精炉，上面扣了一口坩埚，用小镊子把金粒放到坩埚上，反复推拨，在放大镜下，金块的纯度更高了，散发出一种玫瑰色。
矿业师摘下眼镜，惊羡地看他们，嘴里用英文嘟囔了一句：“完美。”
程大等人也听不懂，还是瞪大了眼睛。
银行的经理带着一个中国翻译也一直盯在矿业师后面，这时候才满脸微笑地抬起头，用英文说了一通，程大更晕了。
翻译说：“查理先生认为金块纯度超过九成，按照大英帝国的法律，汇丰银行可以现金收购，你们是否同意？”
程大和四个工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点头了。
翻译手一伸：“请到会客室等待，等查理先生称完重量，现金很快送到。”
程大应了一声，跟着翻译来到会客室。四个工友局促不安地坐在欧式沙发上东张西望。阿三们上来咖啡，马儿忍不住渴，喝了一口，受不了苦味，直往外吐。
老费紧张兮兮地推他，“小心鬼佬给你下毒。”一句话说完，屋里气氛更紧张了。
程大端起咖啡，说：“鬼佬想和我们做生意，不知道金矿在什么地方之前，就不敢把我们毒死。别担心，拿了钱，把海上出事的那几个兄弟家小安排好，我和金大力谈清楚，怎么开发这座岛。我的一份，是我们五个人的，金子还多得是。”
程大还想再说话，翻译笑嘻嘻地进来，大家都闭了嘴。翻译说：“恭喜啊，大家发财了，你们在哪儿找到这么好的金矿？”
屋里没人说话。
翻译感到有些尴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样，汇丰银行愿意和各位一起开发，股权对半。只要你们同意，签个字，在银行里立一个户头，带我们到矿上去，各位的钱就一辈子、两辈子，金山银海，不用愁了！”
大家伙看着程大不说话。
翻译也发现程大是个头儿，巴结地问：“先生贵姓？”
程大仰起头，半天吐出一个字：“程。”
翻译微笑着说：“程先生，你是不是考虑一下？鬼佬和人做生意，守信得很，所以鬼佬的生意能做到全世界。只要你一点头，一签字，股权的一半就是永久性的分配方案了。”
程大犹豫了一下，说：“股权的事情，我们找金矿的时候谈过，买船和买食物的费用是金大力先生资助的，我们当时立过文书，三七开成。”
翻译大声惊叹着：“三七开成？你可真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收入？只要你说一句话，就可以买下这座城市，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买半个伦敦！我劝你别傻了。哪个金大力啊？”
马儿抢着说：“就是开窑子那个。”
翻译大声笑起来，走过来想游说那四个工友：“啊，那个老杂碎。我告诉你，你们不懂，没有律师在场，可以不算，明白吗？你们重新签，那个老东西难不成跟汇丰银行打官司？壮他的狗胆！”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程大还是不说话。
程大说：“这个，饮水要思源。我娘说过，不能忘了别人的好处，要不然，老天爷要劈的，我们钱够多了。”
翻译还想说话，看见几个工友点头，也没说出来。
这时，一箱一箱的现钞被抱进来，摊在桌上。大家的瞳孔都放大了，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钱。只有程大盯着门口，一个戴眼镜的律师和翻译低声地交谈。
程大指指那个律师，说：“你——”
律师微笑着快步走过来，躬着身子说：“程先生有什么指示？”
程大还不习惯被人这样尊重，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去把……把金大力先生叫来。”
律师脸色变了一下，马上又恢复阳光，问道：“您确实不考虑和汇丰银行的合作吗？”
程大摇摇头。
律师也无奈地笑笑，说：“我去通知金先生，请稍候。”
屋里只剩下程大几个工友了。
程大对那四个工友说：“把钱分成十份，有四份是你们的，算是这一趟的工钱，剩下的，给死了的兄弟。”
刘木犊说：“龙二和小孙没家小，也没爹娘。”
程大说：“那就给他们修个墓，买块好地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和尚，超度一下也好。”
老费接口说：“有外国和尚，不知道行不行？”其他人笑起来。
程大想了想说：“龙二那天……说他家好像还有人，托人去找找看。”
老费说：“吉隆坡再往北，有一个大庙，听说只做大法事，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来。”
程大看看桌上的钱，很坚决地说：“给他们一个不能拒绝的数目，在海边做吧。死在海上的人太多了，没他们保佑，我们也回不来。过马六甲的时候，咱们都梦见小孙了，回头提都不提，你不怕他怪咱们？”
程大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突然听见外面有哈哈大笑的声音，老远就听出来是金大力。
程大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金大力打量一下屋里的局面，眼神立刻就被桌上的现金吸引过去，他嘴里大声喊道：“女婿呢？想得我好苦哇！”他叫得热情，可认不出程大来。每个人都胡子拉茬，像群乞丐一样站在他面前。
金大力拉起钱箱子旁边的刘木犊，喊道：“女婿……”
刘木犊说：“不是我……”
金大力又拉起旁边的小纪喊了一声，小纪摇头说不是。金大力倒有些懵了，翻译在后面直乐，没见过这样找女婿的。
程大冲着金大力笑起来，“金先生，是我。”
金大力大步跨了过去，抓起程大的手嘘寒问暖，全然没有当时那凶巴巴的气势，虚假得要死。
律师走过来，说：“金先生、程先生，咱们是不是先拟一份合同，要知道开采金矿离不开汇丰银行的合作。”
金大力不满地瞪了律师一眼，使劲地挥着手说：“也得让我的女婿洗脸刮胡子，让他精神精神。你们这些吸人血的，真是不顾别人死活！”
金大力说完，拉着程大的手，大踏步往外走。程大都来不及回头说一句，就被他踉踉跄跄地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