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等到程大再回头，身后已经变成一片瓦砾堆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火堆安静地燃烧着。和他曾经奋战过的五哥和工友们就这样被埋在了里面，五哥那声大叫还在耳边响着，程大一阵心酸。
这时四面八方突然哨声大起，警犬狂吠。程大忍住悲伤，仓皇消失在夜色之中。
程大在外面躲了一晚上，第二天悄悄到街上打听消息，街口贴了一张新告示，远远地听着有人大声念道：“查有奸人数名，偷入金矿恶行，导致矿源爆炸，奸人当场西行，计有王五、山猫……”程大捂住嘴巴，身子颤抖了起来，眼眶满是泪水。
晚上的时候，程大在矿区的后山冈上给五哥他们几位立了新坟。程大跪在坟前，边烧纸，边说：“五哥，你走好，这些留给你路上开销。你说过，以后让我来看你，我会来的，不过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好好留着钱，别赌别嫖，等着我回来。”然后他又给其他的工友烧了一些纸钱。他站起来远远望去，这片岗子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新坟和旧坟，在月光下，像一群沉默不语的队伍，直愣愣盯着程大。这里埋的都是那些在挖矿中死去的中国同胞，他们没挖到金山，却把命葬送在了这里。
海风吹得程大有些冷，他抱着肩膀，靠在五哥的坟头坐下，低头沉思了起来，现在他眼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回去继续挖矿，那些警察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和五哥是一伙的，可是这样做永无出头之日不说，心里更觉得对不起五哥他们。凭什么那些金子只能鬼佬占有？自己辛辛苦苦挖，到头来也只能偷偷摸摸往外偷，稍微不注意被发现，随时都有被打死的危险，难道这就是命吗？如果这真是命，我程大就偏不信这个命。
程大想了半天，下定决心站起来，对着五哥的坟头又拜了拜，说：“五哥！你说得对，程大这就去了，等着我回来。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愿你在天之灵保佑程大完成我们那个梦想。”
他又朝海上磕了几个头，“爹、娘，儿子这就去闯荡了，你们……你们在船上要保重身体。”他磕完头站起来，望了一眼这片坟头，沮丧地离开。
5.柳暗花明
金大力在花园洋房里埋头算账，这是他一天当中最兴奋的时间，看着那一串串数字，比见了他爹娘还亲。
一个下人快步走进来，说道：“老爷，外面有个人，看上去挺有钱的，说是要找您。”
金大力把账本收起来，对下人说：“快请他进来吧。”趁着下人出去的工夫，金大力冲着墙上的圣母像在胸前画个十字。
进来的是程大，穿着那套绅士装。
金大力堆上一脸假笑，上前迎接，“幸会幸会。”他仔细打量着程大，说：“我眼拙，您怎么称呼？”
程大被金大力屋里的豪华震惊了，他捏着帽子沿，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叫程大。”
金大力热情说道：“程公子啊，请坐。”
程大被引到沙发前坐下，沙发一陷，他差点掉进去，双手握着沙发背，紧张极了。
金大力像狐狸看小鸡一样窥测着他，也不知道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哥，今天送上门，不宰白不宰，在金大力心里，钱才是他的一切。他试探性地问道：“咖啡？”
程大没反应，下人把咖啡端上来。程大笑笑，用勺子搅了两口喝，烫得直咋舌。
金大力见程大虽然穿得体面，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土包子，也没那么礼貌了，大大咧咧坐下来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大刚想说话，听见外面马车的铃铛声响，他探脖子往外看，窗外，他看见小金和另一个女仆有说有笑地从马车上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小金，程大就紧张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胆怯，他赶紧站起来，不安地说：“我明天，明天再来。”
金大力有点莫名其妙。程大走到门口，和进来的小金撞了个面。
小金这回认得他了，吓了一跳：“是你呀？”
金大力有点紧张，看看他俩，“你们俩认识？”
程大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好像做贼被当场抓住一样。
金大力冲着小金挥挥手：“你，出去玩会儿，我跟他单谈。”
小金看了程大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出去，走了老远还在张望屋里的情况。她看见程大说了几句话，然后金大力就像疯了一般，举起手大声骂道：“你他娘的不摸摸自己长了几个脑袋！矿工屁股还敢过来打我女儿的主意！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想攀高枝！”
程大又说了几句，金大力拍着桌子吼道：“滚！你他妈给我滚！”
程大被撵了出来，帽子和手杖都没拿，狼狈不堪。他低着头经过小金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小金注视着他，小声叫了一句：“你……”
程大不敢搭话，一个劲朝外面蹿。
金大力出现在门口，叉着腰，想了想，趾高气扬地喊道：“姓程的，你给我回来！”
程大回头看了金大力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金，犹豫了一下，走了回去，为了心中那座金矿，程大忍了下来。
现在程大的语气流利了起来，他对斜靠在沙发上的金大力说：“英国人现在贴出公告，谁发现金矿，谁就是金矿的主人，由汇丰银行统一收购。我手里有点钱，很少，你出钱买船买食物，我找十几个大胆的人，到各个岛上去找矿脉。我算过，这一带没有一百个岛也有八十个，吉隆坡不是唯一有金矿的地方。”
金大力不屑地笑道：“做梦吧？要有金矿，英国人为什么自己不去找？”
程大说：“英国人怕死，我不怕死，如果我不去，很快就有人去。”
“我凭什么出钱资助你？”
“因为我不怕死，我守信用，找到金矿，我们一人一半。”
“狗屁！找不到金矿你就先死了怎么办？”
“我拿命，你拿钱，这不很值吗？”
金大力盘算了一会儿，开口说：“一半太高，我可以不用你，找个别人。”
“别人找到金矿不会给你。”
“你为什么会给我？”
“我要你的女儿。”
金大力冷笑道：“哦，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保证，三年的期限，找不到，我死在外面，你就把她嫁出去。”
金大力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我最多给你两成。”
“一半。”
“你想想，我没有儿子，我死了，财产归女儿，说起来，两成已经够多了。”
“四成。”
“最多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