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2》(20)
苦战中原
新四军第五师,是在政治寒流中建立起来的正义之师!
他,威武不屈地站在猎猎起舞的旗帜下,用忠诚与热血,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又蘸上了一笔重彩……16
1940年冬,蒋介石发动了第二次反共高潮,一时间,寒流滚滚,黑云压城……
周志坚将军在回忆录中愤慨地写道:
1941年1月,国民党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他们以八万之众的部队在泾县的茂林,伏击我北上的新四军九千余人。经七昼夜血战,新四军军长叶挺同志及众多干部被捕,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政治部主任袁国平被害,除两千余人突围外,其大部壮烈牺牲。我们没有倒在与日寇血战的疆场,却倒在国民党的枪口下。在茫茫的皖南大地上,七千英魂不散,他们用带血的头颅撞击着中华民族的警世之钟。“皖南事变”之后,蒋介石宣布取消英勇抗战的新四军的番号……当时,我是在率一支部队南下云梦、孝感地区返回白兆山不久得知这一消息的。鄂豫边区军民愤慨,悲痛的心情达了顶点。我个人也是如此,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新四军中有我许多老战友,他们如今魂归何处呢?他们没有倒在与日寇厮杀的疆场,却遭暗算,含恨于卖国贼、投降派制造的“千古奇冤”之中……怎么不令我痛心疾首、感慨万分呢?
在中原大地,国民党华中“剿共”最高司令官李宗仁也不甘示弱,派出新二军的三个师、两个旅和八十五、二十二集团军各一部,还有国民党鄂豫边区五个游击纵队,联合向我豫南、随南、安陆、应山,京山、钟祥、应城等地进犯;在鄂东地区,李宗仁也用了两个师、五个游击纵队和一个保安团的兵力进行“清剿”;在襄西,顽军五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配合地方部队来犯,妄图于寒天冷地的2月底前吞掉我边区抗日武装……
敌犯我攻。李宗仁的“二月计划”终被我军彻底粉碎。我们的武装力量,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得到了发展和巩固……
不久,我党中央向全国、全世界揭露了蒋介石的罪恶阴谋,发布了《中国共产党革命军事委员会命令》,郑重宣布:重建新四军,陈毅为代理军长,刘少奇任政治委员。我鄂豫挺进纵队奉命改编为新四军第五师,李先念任师长兼政委,刘少卿为参谋长,任质斌为政治部主任。
4月5日,五师部队组建完毕,李先念师长在王义贞店通电就职。从这天起,五师所属各部一律使用新番号。全师共辖四个正规旅,三个地方游击纵队。
周志坚被任命为十三旅旅长,下属三个团。
五师,是在政治寒流中建立起来的正义之师。它标志着鄂豫边区抗日形势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五师成立后的第一仗是远袭狮子寨。
4月下旬的一天,李先念同志找到周志坚,对他说:“志坚,鄂东地区伪顽活动频繁,经常向我抗日政府挑起事端……”
周志坚对领导的军事意图有着极强的悟性,这自然与他长期的戎马生涯不无关系,未等师长说完,他插话道:
“师长的意思是在鄂东搞他一家伙?”
李先念笑了:“志坚呀志坚,知我者莫若你也……你看先拿谁开刀?”
周志坚略略沉吟了一下说:“狮子寨!”
狮子寨地处鄂东中心。其东面是悬崖峭壁,高数丈,构成了一堵不需一兵一卒却让人望而生畏的自然屏障;而西、北、南三面则乱石丛生,加上人工修筑的工事和稠密的铁丝网,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形……
李师长双手抱胸,头一歪,问:“你怎么想到要攻这难啃的狮子寨呢?”周志坚脱口而出:“驻扎其上的国民党十七游击纵队二支队作恶多端,一向是反共的急先锋,啃掉狮子寨对四邻的顽军会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所谓杀鸡儆猴嘛,这是其一;其二,寨上有一千多兵力,我五师刚刚成立,第一仗要大,向敢人显示出我们的威风;其三,顽军占有有利地形,难攻易守,又距我白兆山两百多公里,决不会怀疑我们去攻打他们。‘劳师袭远’,自古是用兵之忌,但一味拘古有时也会束缚手脚。”
李师长猛击了一下他的左肩:“好一个厉害的周志坚……我们又不谋而合了。这次你准备怎么打?”
“孙武说,兵贵神速。我打算来个长途奔袭,出其不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兵贵神速’是一句充满哲理的作战思想,之所以从春秋末期延续到现在,就是因为它不断地在后人的战斗实践中被证明是卓有成效的。”“我们红军长征时,四渡赤水、抢夺泸定桥,都是‘兵贵神速’的杰作。”“那么,你带多少部队去?”
“三十七团及旅警卫排足矣。”
“好,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次日清晨,周志坚率部向陂安南、黄麻一带前进。第二天下午,抵达预定地点,住进了一个小村庄。他立即发出了封锁消息的命令:“部队人员及小村百姓只许进不许出。白天,除担负警戒任务的战士外,其余的一律睡觉。”
狮子寨地处黄冈西北,距周部驻扎地约一百里路程。晚上,部队吃罢饭,稍事准备后,部队全部集合在村东头,呈纵队整齐排列,等候旅长检阅。
周志坚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很满意,部队斗志旺盛,人人精神饱满。他在一块大石头上站住,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袭击狮子寨是我旅组建后的第一仗,只准胜利、不准失败,要打一个开门红。哪一支队伍出了问题,影响了战斗的胜利,我就找当干部的算账……军中无戏言,听见了吗?”
“听见了!”班、排以上的干部用响亮的声音回答,惊飞了树枝上几只寻宿的小鸟。
“行军途中,不准任何人说话。影响行军者,枪毙!”周志坚大手一挥,“出发!”
此刻,天已断黑。没有月亮,唯有稀粥般稠密的星星贴在天上。没有风。大山以其顽固的沉默把持着夜的安静与神秘;4月的山野,极冷,战士们用急行军来从寒冷中挤压出一路热灼。脚步激怒残冬春初的败絮,瑟缩地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震动一路宿鸟,牵出小虫如雨叫声……
可是,队伍中却没有一丝声响。
周志坚部是有名的夜战劲旅。如果说战士们是因为旅长有令在先,倒不如说跟着旅长长期征战已养成了良好的行军习惯。他们都清楚,夜行军最怕有人说话而落下一截子。前边跑一步,后边跟十步,排尾跑百步;前面小跑,后面就得大跑……
晨曦初露时分,部队按预定时间赶到了狮子寨附近。昼夜行军之后,战士们都很疲惫,周志坚便吩咐他们先喘口气,休息片刻。部队刚刚坐下,忽听得寨内响起了号声,在这深山野林里显得极刺耳。接着,隐约可见寨上一面青天白日旗开始在旗杆上徐徐上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三三两两的敌兵拖拖拉拉地走出房门,有的伸懒腰打哈欠,有的在抢水洗漱,一派懒散景象……
敌人起床了!
周志坚见状,感到事不宜迟,否则一夜的急行军将劳而无获,付诸东流,更要紧的是,天大亮之后,敌人一旦发现我军,将会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便走到三十七团团长夏世厚跟前,说道:
“夏团长,看来不能再休息,立即投入战斗!”
夏世厚是一名打硬仗的虎将:“我也这么想,敌人一旦操枪训练,事情就麻烦了……旅长,下达命令吧,战士们不怕疲劳。”
命令传开,战士们立刻振奋起来,迅速而隐蔽地按部署抢占了寨外的有利地形,做好冲击准备。这一切行动,五分钟即告完成。
周志坚蹲在一块石头旁,对准山南面关卡上的哨兵放出了第一枪,接着枪声大作,哨兵无一漏网,纷纷倒下。缺口打开,部队如潮水般朝寨内扑去,由南而北、由西而东向纵深直入。
刚从梦中醒来的敌人,做梦也没料到两天前还远在数百里以外白兆山区的新四军此刻会如神兵天将一样奔袭而来……但不信不行,“神兵天将”的枪口已顽强地抵住了他们的胸膛。
敌人乱作一团,相互推搡,争相逃命。我一、二营很快进入寨内。有两名敌人从室内摸出了步枪,企图负隅顽抗,被我冲在前头的战士一排子弹撂倒,其他敌人在“缴枪不杀”的口号声中整齐地举起了双手……战斗打得十分顺利,几乎没有遇到有力的抵抗,半小时内速战速决,结束战斗。
真可谓是一次奇袭!
敌人死伤三百余人,其中大部分是在我军勇猛进攻面前,一窝蜂地被逼到东面悬崖上后,咿咿呀呀乱叫着,相互撞碰、践踏,掉下悬崖魂归西天的。他们当然不曾想到,这难攻易守曾令他们因得天独厚而沾沾自喜的天然屏障会成为最终埋葬他们的墓穴。同时还俘虏了六百多名官兵,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
战士们正在清点俘虏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声略带点儿揶揄的喊声:“又来了一个肥乌龟啰!”
周志坚和夏世厚同时转过头来,只见一个长得肥头大耳,套着单衣单裤,趿着一双拖鞋的家伙被两名战士推着走过来了。那样儿有一种无以言说的狼狈。看来是个军官,可能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穿衣便当了俘虏。“你叫什么名字?”周志坚问。
那家伙不肯答话,却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力求摆出一副军人可杀不可辱的气度。
“我们周旅长问话,你听见没有?”一个战士在背后推了他一下。听说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名震中原的周志坚,他禁不住拾起头看了一眼,旋即,眼睛里就有了一些慌乱之色。
“架子还不小呢!”周志坚敲了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