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2》（21）
突破重围
抗战的硝烟刚刚散去，蒋介石却把中国推向了内战的深渊。东下华东，控制华北，抢占东北，而对中原地区则重兵围困……“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他，又一次经历了千辛万苦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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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为了抢占抗日果实，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假借收复失地的名义，实行反革命两面政策。一面发表“双十协定”，一面在和平烟幕的掩护下加紧策划内战，公然调集了11个军26个师约30万正规军，对我抗日有功的中原部队实行包围。当时敌人围攻的部署是：四十一军位于许昌、确山明港地区；十八军位于汉口、黄陂、孝感地区；四十八军位于六安、固始、商城地区；七十二军位于经扶、黄安、麻城地区；七十五军位于安陆、云梦、应城、天门、京山地区，七十三军位于沙平、荆门、当阳、宜城地区；十五军位于方城、舞阳、桐柏地区；六十九军位于桐柏、泌阳地区；十军位于南阳、襄阳、谷城地区……为了加强我中原的武装力量，在此之前的1945年10月，党中央令王震部自粤北返；命令王树声率嵩岳军区部队从豫北南下，与新四军五师会合，并成立了以李先念、郑位三为首的中原局和中原军区。中原军区下辖江汉、鄂东、河南三个军区和第一、二两个野战纵队，组成了六万余人的中原解放军。
周志坚担任二纵队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1946年6月，蒋介石经过一系列密谋策划，认为消灭我中原解放军的时机成熟，遂令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统一指挥这场“围歼”。
6月28日刘峙命令各部积极准备，于7月1日发起总攻。
内战已呈“山雨欲来”之势。根据党中央、毛主席“突围越早越好，越快越好”的指示，中原部队于6月26日夜开始了震惊中外的中原突围！
皮定钧同志率第一纵一旅向东行动，作为战略牵制队，把敌人注意力引到东面，从而掩护主力突围；李先念、郑位三率中原局、中原军区机关和第二纵十三旅、十五旅四十五团为北路之一支，王震率三五九旅、干部旅为北路另一支；王树声率一纵二、三旅，二纵十五旅（欠四十五团）为南路，以神速实行突围。
周志坚奉命随李先念、郑位三同行，其任务是协助指挥部队掩护领导机关向西北方向突围。周志坚跟随李先念同志在中原大地南北转战了六七年，风雨同舟，生死与共，配合堪称惊人的和谐。鄂豫边区当时传扬着这样一句话：“李木匠上山吊线，周铁匠下山打铁。”少年时期，李先念同志曾当过木匠，周志坚却不曾做过铁匠，尽管带点误传，但也形象地勾勒出了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因此，此次周志坚随军区机关突围，他感觉出其间倾注了李先念同志对他的信任，由此亦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
部队顶着夜色上路。
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星在头顶闪烁。没有风，空气中依然游荡着白天里炎炎烈日残留下来的余威。蚊虫在飞，黑暗中表现出了超常的活跃，张牙舞爪地盘旋于人的头顶，嗡嗡声不绝于耳，犹如模型飞机在轰鸣。远远近近的大山小岭在极度的模糊中连成一片，缄默不语里似乎在流露着对远行者的留恋以及由此而滋生出的伤感……
周志坚率部作为尖兵挺进在队伍的前头。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刺探着这茫茫的黑暗，他多么想透过这层黑的雾帐，再仔细地看上几眼这儿的山山水水。是呀，这里不仅仅只是他的故乡，留有他儿时的梦儿时的艰辛和苦难，而且它还是他走向真正人生的起点。他曾从这里出发，西征四川，北上陕西，又从延安出发，.一路坎坷，回到它的怀抱。在这片父亲般宽厚的土地上，到处都留下了他征战的脚印，留下了战友们的鲜血……这是一种怎样的联系啊！可是，今天他却要走了，他怎能不油然而生出揪心的留念呢？
部队行进几小时后，在一个小山头上小憩，他捧起一把黝黑的泥土闻了又闻，然后装进了他的衣袋。他装进去的是泥土，留下来的却是爱，对大山的爱，对父老乡亲的爱，对长眠在这儿的战友们的爱……
将军的胸中永远地装着一个战场，将军的胸中永远地装着一片爱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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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局指示：军区机关必须在敌人合围之前的7月1日越过平汉铁路，突破第一道封锁线。
周志坚别无选择，为了扫清行军障碍，加快突围速度，整天往返于突围部队的前前后后。前面有敌人堵截时，他就带部打开缺口；后面有追兵逼近时，他又返回来布置阻击。
他对他的部队宣布了一道命令：“不管哪支部队遇到多么强硬的对手，必须速战速决，解决战斗，撕开口子，让机关顺利通过，否则，我拿干部是问！”
都知道他的脾气，何况军中无戏言？因此，一路上，大小打了十几仗，却基本上没有影响机关的行军速度。
关键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6月29日夜，部队抵达柳林车站附近，尖兵突然来报：柳林车站住满了敌人，几个大山头亦被敌人占领。据侦察得知，该地驻扎的是国民党整编十五师刘献捷、祝夏年的两个旅。
柳林车站是机关突围的必经之路，军区领导商量后决定：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必须拿下它。柳林车站的背后是四望山和桐柏山脉，正是机关西去之地。
周志坚对来报的尖兵说：“你赶快回去，在敌人尚未发现我们时，决不能打草惊蛇，因为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强硬的对手！”尖兵走后，他立即赶到了军区机关。
李先念对他说：“志坚，你来得正好……”
“司令员，情况我都知道了，”未等李先念同志把话讲完，他说道，“柳林车站的地形我还熟悉，这一仗由我来打，你看怎么样？”
柳林车站四周的地形，周志坚的确熟悉，1939年挺进豫鄂不久，他在这儿对日寇打响了第一枪，袭击过一辆装甲车。
“看你急的样子，听不得要打仗。”李先念同志笑了笑，然后严肃说，“你面临的对手很硬，而且我部又不宜在此久留，你率领两个团，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他敬了一个军礼：“请首长放心，我撕不开一个西进的口子，提头来见你。”
他说完就走。赶到柳林车站时，举起望远镜一看，朦胧中到处是敌人燃起的夜火，可见敌人在此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封锁线……他沉吟了少顷，对前来请求指示的四十五团和三十七团的两位团长说道：
“看来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的部队，更没有发现军区机关已北移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因此，我们应先偷袭柳林车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占领车站南北两侧的有利地形。如果敌人赶来增援，凭借这地形也可击败他们。那时，敌人的封锁线必定会出现薄弱地段，军区机关就可以乘隙而入，突破防线西进……”
两位团长觉得可行。
周志坚就说：“三十七团作为先锋，主攻柳林车站，四十七团作配合掩护。一开始，火力必须集中，必须猛！好，立刻做好准备，马上行动！”半小时后，战斗开始。
猛烈的枪声，此刻才将柳林车站的驻敌震醒，他们大概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中原部队会如此迅速出现在这儿。但醒过来已经晚了，我勇猛的三十七团已将大股敌人压到了一个死角。他们不断组织反攻，均未奏效。
三十七团不敢恋战，因为其主要任务是牵制敌人，打开缺口，掩护主力西进。消灭了一八五旅一个营后，于是按照预定的作战方案，迅速抢占了柳林车站两侧的有利地形。此刻，我后续部队跟了上来，和三十七团一起，组成了强大的阵势。
敌人果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拼命地扑向我方阵地。但数次反扑都被我强大的火力打退……
敌人封锁线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为我军区机关打开了通往四望山、桐柏山脉西去的通道……
当时敌人内部参考材料对此仗作了如下报道：“中原军区李先念所部在蒋军重围的情况下，主动地作了战略转移，突破了蒋军的重围。这一英勇行动，完全出于刘峙和南京国防部参谋总长陈诚意料之外……”
刘峙决不会甘心失败，急令整编十五师跟踪追击，并令孙震亲率整编四十一、四十七师用火车输送至漯河，再乘汽车到南阳，作战略的超越追击……
在重兵的追击下，部队全速前进。
几天后，部队却被淅川河拦住了去路。
正是洪水季节，蜿蜒南来的河面洪水泛滥，浊流滚滚，如一把快刀将东西两面斩断。周志坚带着尖兵，站在岸边，放眼望去，前不搭村，后不挨镇，宽阔的河水一片空空荡荡，没有桥梁，亦没有一艘来往的船只……
情况非常危急！尖兵的后面是军区机关，军区机关的后面则是刘峙追赶的重兵，如不迅速地渡河，背水一战之下，其后果不堪设想。
“副司令员，怎么办？”有人问道。
“怎么办？我们又没有翅膀……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衣，然后朝河里走去。
“副司令员，您要干什么？”士兵惊呼道。
“你以为我去自杀？狗屁！”他瞪了战士一眼，“我就不信这河里没有一道浅滩！”
“危险，太危险了，副司令员！”
“不冒点危险，踩得出一条路来？”
说罢，他只身跳进了淅川河。奉命站在岸上担任警戒的战士们，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一条陌生的河，一河汹涌澎湃的恶浪……危险的出现，只需要一瞬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