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76)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76)

二、“黑骗”道上的杀手《春典》里把古代四种违法行为分为四类,即:横、草、蓝、茶。横者,拦路大劫也;草者,售卖假药也;蓝者,巫术跳神也,茶者,偷窃行骗也。

这里,笔者取“茶”者三例述之。

对于“黑户”世界中的骗子,都市人给了他们一个雅绰:“黑骗子”,用以说明他们手段之卑劣,良心之狠恶,也以对骗子的愤慨与蔑视。其实,骗子并不高明,尤其是“黑骗”们,他们只不过在一个洞口装饰了一圈美丽的花环,再在洞内投其所好地放置一点点儿诱饵,让受骗者心旷神怡地爬进去而已。不过,有趣的是,往往被骗者的智力商数、社会阅历以及生活经验和地位远远地超越了骗子。武汉市委党报《长江日报》一九八八年十月曾以“‘乞丐’利用广告招收情报人员,一夜成为万元户;华中信息情报中心系乌有,厂长经理勿上当;武昌区公安分局破获一起利用广告进行诈骗的案件”为引、主标题,报道过一起有趣的诈骗案。

“黑骗子”之一:

十月八日,在武昌区与洪山交界的王家湾的一个院子里,正当利用广告和伪造证件进行诈骗的不法分子邓伟、吴俊明等人为分赃不匀而厮打时,被武昌区公安分局抓获。经查证,邓、吴等人以华中信息中心为诱饵,举旗开张不到一月,便骗取了从全国各地千余家企业厂长、经理寄来的现款共计一万二千余元。与此同时,他们又雇用了“工作人员”和“保镖”,继续从事诈骗活动,自己则携带赃款游山玩水,大肆挥霍……

主犯邓伟何许人氏?骗子一旦戳穿,即一文不值。

邓伟,二十二岁,湖北长阳县农民,因好吃懒做,高中毕业后便流窜进了武汉,先以车站码头为栖身之地,后以矮棚为临时住所,五六年来混迹武汉,一直过着舔盘子的乞讨生活。

年初,他偶尔拾到一张广告说明,便开始每天为怎么利用广告“捞钱”而苦苦思索。不久,他收集报刊、电台登载、播出的各地企业广告中出现的厂长、经理的名字,然后,他又私刻一枚华中信息报中心的钢印,于八月打出所谓华中信息报中心的招牌,并在王家湾租了一间房子为正式基地,接着又伪造了“华中信息报中心”公章、情报人员登记表、工作证等,还通过某印刷厂铅印了一万份招收情报工作人员启事。邓对收集到了名字的企业厂长、经理进行诈骗,以一百七十二元的高价向他们兜售其制作的“工作证”。而这些厂长、经理们正在寻求一条扩大自己企业以及企业名声之捷径,当然也就十分乐意接受这份从天而降的“厚礼”,更何况,钱是姓“公”的,他们只需要用笔圈上大名往财务部门一丢就一了百了了呢!于是乎,被美丽的“花环”装饰的洞口便爬进去了一个又一个实足比骗子高明之士……

骗子虽然“愚蠢”,但终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上当者。这,就不得不提醒人们注意一个问题:那些或栖息或流窜在城市的“黑人”,他们不但只会出死力赚钱,不但只会“偷鸡摸狗”之举,他们照样有“大家气质”。如果说“黑户”邓伟之所为只能算是一个偶然,算是“黑户”中的一个佼佼者,那便大错特错了。如果你有耐心看下面一个故事,准会感叹道:真是无独有偶。

这桩“公案”,震动过武汉,震动过湖北,乃至震动过全国,也许正因为如此,影响颇大、覆盖面之广的《中国青年报》在一九八九年四月连续作了两次披露——

“黑骗子”之二:

一九八九年三月初的一天,,武汉市公安局硚口分局来到汉西某部队的一家招待所清理暂住人口,却见七号房间的门框上挂着两块委实有些“门庭高深”的吓人的招牌:“中国青年文学艺术者协会”、“中国青年文艺社主编室”。

来者望着这两块牌子怔住了:这么大个社群组织“委屈”地设在本辖区,而他们这个辖区的“治安长官”竟闻所未闻,岂不是怠慢了?于是便走进去,一想睹“文豪大家”之风采,二想投石问路看看“坐客”之来龙去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主编先生正在办公室里办公。此人看上去约莫廿来岁,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颇具几分文人墨客的风度与气质。当公安人员说明来意后,他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出示了一份复印件,操着一口纯正的武汉腔道:

“请您过目。”

这是一份企业外交函授学院002号批文。浓黑的黑体铅印字显得气势逼人、庄严可畏。批文内容如下:

兹批准文学系、新闻系在武汉成立“中国青年文学艺术学会”。协会负责人为院报编辑黄革新(文博)。

协会会刊《中国青年文艺》杂志准用院报《企业外交》出版号。出版号为河北省内部报刊登记号(cn19-2090号)。

接下去,还有一批著名作家,甚至文化部长组成的顾问委员会……

一切似乎无懈可击,不但证据俱全,而且后台强大,来势凶猛。然而,公安人员心目中疑团仍难消除,他们不相信,这么大的单位挂牌出笼,竟会不跟公安局通报一声。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先去新闻出版部门请教一下有关办刊事宜,诸如内部刊号能否借用?外地刊号能否易地再用?

倒是文博先生显得有气魄,公安人员还未来得及拜访新闻出版局,他却先登门而来了。第二天,他穿得笔挺,迈着方步进了宗关派出所,申报刻制两枚钢印,报告下角盖有鲜红的一个大印:“中国青年文学艺术者协会。”

派出所当然不会贸然行事,但为了稳住对方,答曰:“三五天后给你答复吧。”

几天后,主编先生果然如期而至,询问报告批复事宜。他煞有介事地说:“《中国青年文艺杂志》清样明天就出来了,准备在汉新印刷厂开印。”

其实,就在公安人员“三五天答复”的时间里,他们作了认真细致的调查工作,掌握了大量的证据。

——石家庄来函了:所谓出版号只是个计量批号;

——专印票证的汉新印刷厂回话了:我厂从不印文学刊物……

真相大白于天下,所谓“中国青年文学艺术者协会”、“中国青年文艺”杂志统属子虚乌有。然而,骗子既然已经张开了翅膀,那么翅膀下就必有一片阴影,经黄之手炮制的“致中国青年文艺者”的公开信及会章一万七千余份已经发散全国,正在途中的信件、稿件、汇款正源源不断地飞向“协会”会址——武汉市汉西一路三十五号。

据公安机关统计,截至三月三日,“协会”已收到汇款一百四十八笔,总金额二十五万元,以后又是一百一十三笔、七十九笔……

“文博”先生虽操着一口纯正的武汉话,却并非武汉人,本系黄陂县黄寨村人氏也。初中毕业后,便窜到了武汉,靠东撮西荡过日子。“文博”之名并非黄妈所赐,倒由自己久思而成,大概为了表达他的一种“追求”之精神。不过,有一点已经十分清楚,他,又是一个地道的“黑户”!

用黄革新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不甘沉沦和默默无闻的“黑人”,而这就是他的诈骗动机。一九八八年三月,他报名参加“企业家外交函授学院”学习,并自费去了一趟河北石家庄,不料校方认为他水平太差,不肯收留这个门徒。他觉得小看人,大有怀才不遇之感,便决定大干一番事业,让社会刮目相看。于是,一起轰动全国的诈骗大案就如此这般发生了:他先通过他父亲找到一个个体户,花费十八元刻了一个协会印章;然后相继刻印了“中国青年文艺杂志社”,“中国青年文学艺术者协会财务专用”等图章,印出了公开信及协会会章、会员登记表,等等。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他找来一个帮手,按照两本河北《企业外交函授学院学员通讯录》经邮局把一万七千份公开信及会章发了出去……

然而,骗子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更可悲的是被欺骗了的一颗心。《中国青年报》记者谢湘在叙述完黄革新诈骗经过后又写道——

“……青年的反响是热烈的,连同一颗滚烫的心,一份份真挚的情感。

“一位远在浙江的作者,在那书写工整的厚厚作品的第一页写下了一首令人动情的诗:敬爱的老师/文坛的门槛太高了/请您蹲下身来/让我踏着您宽厚的肩膀/您把我慢慢地顶上去吧!

“有位已发表散文、评论,杂文三百多篇,已有十五年编龄的省级报刊编辑对协会章程和安排发生了兴趣,想申请参加,不知能否得到批准。”

无数在文学道路上艰苦跋涉的青年甚至中年人,他们都对这个协会寄托了一线希望;薄纸一张介绍信堆在一起,足有一尺多高;有的中、长篇作品厚得像砖;那些可爱的部队通讯员,在文学作品上还忘不了让首长签名并写上“情况属实”四字。然而,协会的实际情况是,大批大批的信件、稿件扔得满地都是,恨不得当渣滓撮,多数连信都没有拆……”

呜呼!若是我们那些可爱的文学爱好者,一旦发现他们用良知:用感情、用心血、用无数无数的挑灯夜战“跪拜”的是一位骗子而并非金碧辉煌的文学“宫殿”时,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

骗子可恶,他们之所以可恶,不仅仅是某某骗子的危险之大,某某骗子骗金钱之巨,而是骗子比比皆是。邓伟、黄革新之流如果说可属于文骗子的话,那么,“武骗子”、“嘴骗子”也就更是多如牛毛了……

“黑骗子”之三:

朱来,男,三十一岁,湖北孝感某村农民。他有田不种,虽算不上好吃懒做,却喜欢异想天开,发财梦如同鬼魂常常缠得他死去活来,喘息艰难,尤其是看见村里人富了,更是哀声叹气不止、指天骂娘不断。妻子见丈夫性格渐渐开始变态,心里好生不是滋味,便问道:“朱来,你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他长叹一声,道:“现在,到处修房,开砖瓦厂准能赚钱,可是,可是没本钱呀。”妻子问:“你真有把握?“他娘的,你跟我睡了这么多年的觉,还没看出我是块料?”妻子未必是巴望丈夫能发财,但想让他闯一闯,如果失败了,也好让他从幻想的天空中回到地面来,便说:“好吧,我去找我父亲,你要多少?”对于岳父老人他总有几分敬畏,不因为那老头儿办了工厂且有四个武大三粗的儿子,而是他整天虎着脸,叫他从骨子里不敢放肆,他一直想由妻子出面借款,但不好开口,眼下她自己说了,他也就用不着客气,便伸出五个指头说道:“五千块。”“五千?”“你跟他说,我赚了钱还他一万。”

五个月后,他烧的五窑砖瓦都出来了,可是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突然发现他并不是经营砖厂的材料:出来的砖竟没有五分之一是合格的。一夜之间,他变成了穷光蛋。妻子劝他算了,干脆老老实实地种他的责任田。他怒打了妻子,然后跑到岳父那儿又骗了两千元,从此便在村里消逝了,溜进了湖南的省会长沙。他听说,大都市干什么都可以赚钱的,可他在长沙泡了几十天,连半分钱也没赚到,倒是腰包渐渐空了下来。某一日,他从街头上捡了份破报纸蹲厕所,上面登载着一起诈骗案例,使他精神大振,仿佛在一个死胡同里终于看到了一份希望之光。他决定抓住它,然后走进一个“发财致富”的开阔地。于是,他进商店,买了一套最新派的西服,花五角钱在一家浴池洗了个便宜澡,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旅馆,而且正巧和一个从某县城来长沙揽建筑生意的胡xx同住一室。他得知胡某正为进城数日未揽倒生意而发愁时,便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接着又丢出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胡兄,你这回与我相遇,算是福气来了!”“朱兄,你的意思……”“睡觉吧,三天后我再使你大吃一惊,不过,你得在这儿等我。”“三天?”“对,只要三天,一切将会奇迹般地来到。”

这三天的时间里,朱来开始高速行动了。先出高价在一家私人商店快速刻了几枚子虚乌有的公司或工厂的公章,在他早些时偶尔拾到的一叠空白合同上盖上,接着又买了一个精美的新工作证,填上大名,盖上大印,在工作单位和职务一栏中填写着岳阳市xx建筑队主任工程师。

三天后,如期而至,胡某果然未敢离开半步,正恭候大驾。于是,一见面朱来便神秘地说道:“胡兄运气真好,可喜可贺!”

胡哭丧着脸:“我若再揽不到工程,回家连工资都没有了,喜从何来?”

朱来诡秘一笑,拿出一叠合同,潇洒地递了过去,然后,点燃一支烟,佯装镇静,实则心慌地在观察对方的表情。

胡某见状大喜,激动得声音发抖了:“这,这,这是真的么?”

朱见骗术初见成效,便故作生气状。“我说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真家伙你还我呗,拿着合同还怕找不到建筑队?我看你可怜,别人又看我一点面子才同意把工程交给我的,可你却把好心当了驴肝肺……”

胡某急了:“哪里哪里,朱兄,我是高兴,喜从天降使我高兴得糊涂了。”

朱来更是得理不让人:“算了算了,本人最忌猜疑。”说罢,便伸手去抓合同。

胡兄早已把它当做作救命稻草了,岂肯“放虎归山”?几乎是哭调儿道:“我说朱兄,我们能住一室,就是缘分了,拉小弟一把吧。”

朱来沉吟了片刻,算是原谅了对方的出言不逊,掏出工作证,递给胡某,说:“先看看这个,你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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