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57)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57)

五、陈东品的诅咒有娼妓就有嫖客。娼妓与嫖客是社会中的同一存在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部沉重的人类卖淫史,实际上就是卖与嫖的历史。

一九八六年,全国查获参与卖淫嫖娼的各类违法人员二万六千多人,其中嫖客占有一万三千多人,一九八七年查获参与卖淫嫖娼的各类违法人员约四万四千四百余人,其中嫖客也占有相当大的比例……嫖客的来源主要是港澳商人、国内业务员、采购员和出差人员以及都市游手好闲之类者,外国嫖客也占有一定比例。但是,“黑户”嫖客较少,他们为了金钱,可以胁迫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和朋友去卖淫,但他们却十分吝啬,很难用金钱换一夜一时的欢愉。当然,这不是指全部的“黑户”,那些在都市中经营有道,发了横财者也会饭饱思淫,放纵邪欲的。

温州有一个农村建筑队的包工头,混迹城市三年,便是腰缠万贯了。于是,他再不会想起吃了上顿愁下顿的难堪昨日,眼睛盯上了城里姑娘。可惜,他虽有钱,毕竟是“下里巴人”,更何况乡下还有一“患难夫妻”,明媒再娶无望,便开始在新兴起的烟花巷寻找露水之欢、“洋味”之娱。后来其妻窥见他邪念膨胀,几多规劝,几多泪水也未唤起他一点良知,彻底失望之后,燃火自焚了。而他却再无后顾之忧,更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干脆在城里买下了一栋房子,也不思再婚,三天换一,六天换双,女人像水一样流来流去,钱如纸片一样从腰包流逝。但他在所不惜,他的观点是,女人是嫖的,钱是用的,女人走了有来的,钱花了有赚的。进公安局报到之日,自己也说不清嫖了多少女人,好悔当初何不留本“风流簿”?最后是三年大牢,灭了一腔色欲。

类似“包工头”这样的人物,在采访过程中,笔者还接触了不少,但却不是“黑户”男人的主流。当然,由于生理需要和心身卫生等原因,还是有一些人跃跃欲试或“下海一游”的。但采访本告诉记者,他们大都装扮的既是犯法者又是受害者的双重性的悲剧角色。譬如一个叫程三六的中年男子,平时以帮一家工厂打零工为生计,月薪虽只一百五十元,但却比在农村勤扒苦做一月所获的收入高出了不少。家人也为之欣喜。然而好景不长,他被一暗娼勾引,茅棚来了一次偷欢,却被联防民兵抓获。最后不但蹲了十五天大牢,还被罚款一千五百余元……

他几乎哭瞎了双眼,但法规无情。

我们再听听陈东品的故事。

四十沾边的陈东品来自安徽亳州,以在街头巷尾路边站前摆摊设点“挖地脑壳”,专为骑自行车者修理座板为业。家里的责任田很少,又有两个已长大成人的儿子及一个能干且善谋计的老婆在家顶着,他一年四季用不着回家亦用不着惦家,一月通过邮局寄回三四百块,然后又在数日之后接到老婆请人代写的一封简短的问候信他也就很是满足,颇觉安慰了。

这天是月之末,他大清早便开始清点这月的收入,然后将零钱留下,把三百五十元钱折好后放进了内衣口袋,准备今天抽空邮回家中。七点钟光景,他和往常一样“上班”去了。

这天运气特别好,刚把地摊摆下便有三辆修座板的顾客围过来了。三个顾客打发不久,又有几位骑车过来求助……一个上午在忙碌中很快过去了,他从旁边的一家私人餐馆端来两碗热干面一边吃一边清点钱数。四五个小时已赚了近四十块钱,这是他“挖地脑壳”历史上的罕见之举。他这人很讲究“天意”,自然认为今天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个赚钱的伟大的吉祥之日。他每天下午总在五点左右收班,这一天却一直守到晚上八点才清东西回家。也怪,整个下午与平素就是不同,竟也赚了近二十元钱。

他好生高兴,背着工具,哼着小调儿经永清路朝花桥方向走去。“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一路上游荡着他五音不全的腔调。走了几百米,又拐进了一条小道,这时,他突然记起忘了上邮局,抬手一摸口袋,好在那玩意儿安在,于是又想,妈的,明天上午再寄不迟,而且把数字再提高五十元,也好让老婆乐上一乐。想到老婆,心底浮起了一阵躁动,一躁动,不禁小骂了一句:“这婊子堂客,老子在家时就不规矩,喜欢偷鸡摸狗的,这当口上又不知抱着哪个野老公在唱被褥戏了……”

骂罢,又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京腔也哼得无滋无味了,只顾起了赶路。

脚下的这条路是从一条大路分支出来的一条极偏静的小道,白天行人稀疏,夜里更是难得看到几个人影,与喧嚣的南京路以及外滩恍若两个世界。这儿虽然寂静,但也无恐惧感!因为在这路上他来来去去,往往复复,熟悉得如同他的五个指头。

突然,他感到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很轻盈,很细碎,且隔他极近,他本能地调头一看,果然一个人紧跟在他后头,距离不过两米远,而且还是个长长头发的女人。“妈的,这女人要是我老婆,今晚就快活了……”他这想法儿一跳出来,又生怕这女人感受出来了,大骂他流氓,然后被扭送到公安局去吃官司,便连忙复转回了头,且加快步子赶路。

“师傅,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都赶死我了。”那女人竟说话了,声音好轻好甜,像灌满了糖的风儿,直往他心里钻去。可是,他哪里敢相信是在叫他呢?尽管前后只有他一人,还是不敢贸然答话。

“师傅,你怎么不回答呀。”那女人又说话了。

他站住,那女人便赶了上来。

“你,你叫我来着?”他惊愕地问。

“叫你呀。”她头一歪,甜甜一笑。

“我们、我们好像不认识?”

“我可早就认识您了。”

“真的?”

“一个月前,我在你的地摊上修过自行车,你为我换了个座板没收一分钱呢,我从此就记住了,你是个大好人。”

陈东品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他的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但他做生意也确实常发些慈悲的。

“你还没想起来呀?”

“啊,啊,想起了,想起了……”

他怕不礼貌,连忙附和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亲昵地说道,“干吗站着说话?来,我们在路边坐一会儿吧。”

他哪里敢和这么年轻的女人同坐?但又抵抗不住那女人娇滴的声音的诱惑和一片盛情邀请,于是,只好在路边坐下了。这里没有路灯照明,亦没有公共汽车来往,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路过,也只留下了一串孤寂的声音而已,很难发现这儿还坐着两个人,因为这路边的背后是一家工厂的一溜漫长而高大的围墙,围墙下又种满了深而稠的冬青树,他们两人就坐在围墙与冬青树之间。

他坐在那儿听着那女人细声柔语地唠叨着,偷偷儿地呼吸着这个女人身上迸发出来的、他老婆身上从没有过的那香味儿,不禁心旌飘摇开了,而那女人似乎也理解他的心情,不知哪个时候已经和他黏糊到一块了。

后来,那女人开始解他的衣扣。

他没法抗拒了。他出来了六七年.每年只在春节期间回家住上一个来月,可是,他今年毕竟还只有四十来岁。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对女人他哪有不渴望的。他和他十来个老乡同租一间私房,住在一起,他常常听到他们议论“偷鸡摸狗”之举,因为他年龄最大,且又是长辈,他总是佯装听而不见,实际上心里也是一片骚痒、一片躁动。

今夜,他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对象与机会。

两人云雨一番后,他开始穿衣,那女人却突然说道:“且慢,先付我钱!”

陈东品惊住了:“你,你不是说是报答我吗?喜欢我吗?”

“你是什么东西,值得老娘报答的?乡巴佬!”

“你,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把老娘害了,竟问老娘是什么人!什么人?卖货!”

卖货者,暗娼也。

“你,你要多少钱?”

“一百块!”

“我,我只有二十块,真的,只有二十块。”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那好吧,走,老娘和你一起去公安局,你强奸了我,不判你五年七年才是怪事!”

陈东品自知上当,但又无可奈何了,哪个叫他“鬼”迷心窍的呢?他把今天赚的七八十块钱和盘倒了出来,那女人才算罢休。

“老土,再见了!”那女人心满意足后飘然而去。

望着她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他情绪突然高亢,想道:妈的,值!干一天活,受一次露水之欢,且对象是个小美人儿,值!这么回味着,穿好了衣服,迈步朝家里走去,精神抖擞,很有点斗士壮归的风度。但走着走着,感到胸口处一片空荡,赶紧抬手一摸,突然“哇”的一声哭叫起来了!

“妈呀,我的钱,我寄给老婆的钱……”

钱哪儿去了?改姓了!那女人趁他神飞魂荡之时,已经借进她的腰包。

陈东品转过身,拔腿去追那女人,可是,一直追到了那条大道上,那“窈窕”、“年轻”的身影却早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从此,他见人便骂“卖货”的厉害。从此,他见女人对他笑,便会吐一口恶涎。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悲乎?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