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43)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九十六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43)

二、竞选“总统”的闹剧

在西方世界,竞选总统是一件万民皆大欢喜的大事。原因显然易见,在那方国土上,黎民百姓喜欢强调所谓的民主和自由,把这一机会视为一展“自我意志”、“公民意志”的最佳时刻。而竞选者却在穿梭发表施政演说的背后,用第三只手第三只眼,又在大量贿赂、拉帮结派,公民意志在欺骗中被奸污的同时,他们的选票却在源源不断地递增。那么,当总统意味着什么?权力!什么是权力?《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当权”。但真正的解释远不会是这样简单。在“权力”概念涵义问题上,人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提出了林林总总的有关权力的定义。马克思·韦贝尔认为,权力是“一个人或一些人在某一社会行动中,甚至是在不顾其他参与这种行动的人进行抵抗情况下实现自我意志的可能性”。克特·w·巴克认为,权力为“在个人或集体的双方或多方之间发生利益冲突或价值冲突的形势下执行强制性的控制。”还有人认为,权力“它既像时间一样抽象,又像行刑队一样真实。”大权在握者可以在他权力范畴内对种种问题作出决定,而且不管这个决定是否符合规律,完全只凭借自我感觉或自我利益。所以,自从人类诞生以来,权力之多在各个范围、各个层次、各个群体中总以不同的形式展开着。

自然,大都市的“黑人”也包括其中。尽管他们的权力之争,并非想由此对“邻国发生战争”、“兴建钢铁厂”、“核电站”等,但他们也有明显的目的——由此而获得更多的属于他个人所有的金钱。因此,权力之争也在这个阵营中显得“势不两立”,不可调和,而且比外国竞选总统更赤裸更邪乎更具“特色”。

即将登台表演的剧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关于“黑户”首领的故事,但需要声明的是,因着“黑人”中有着五花八门的生活,也就有着千奇百怪的“活剧”,因此,所发生的同一主题的故事,其表现形式也决不会雷同,就像大自然中有着相同的树种却没有绝对相同的叶片一样是同一样道理。事情发生在武汉。且不说地道的武汉人,只要到过武汉的客人,大凡都去过汉水一桥。此桥远不如长江大桥气势逼人,巍峨壮观,但却和长江大桥一样是连接武汉三镇的一条必不可少的纽带。它雄踞在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之上,一手抓住汉口一头缠着汉阳,而长江大桥却是一脚踏着蛇山一脚踩着龟山,更不同的是汉水桥虽远不如长江大桥的跨度长,但其坡度却超过了前者,因此踏三轮车、拉板车过桥者,无论你是为私还是为公,仅凭一个人的力量上完那个坡度是显得极单薄的,于是,在此桥扩建加宽工程还未开始的那年月,它便成了养活无数“黑人”的饭碗之一。

“竞选‘总统’的闹剧”,这个传奇故事便是围绕着它展开的。而且,在此之前,任何新闻媒介也未作过任何披露,如果笔者不是有意识地去接触这帮人的话,也许,它永远也只是“黑人”内部的秘闻。

以帮人拉车推轮赚钱糊口为生的职业始于何年?据武汉的老人回忆,自汉水桥一九五八年竣工之日起,它便出现了,但最终形成为一种“职业”,其间发展演变过程可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即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五年,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和国家清还苏联债务所留下的经济萧条的后遗症,人们需要其他的生活补偿,因此,此桥上便有了帮人或拉或推车的人群,这群人中绝大部分是武汉的产业工人,而用的基本上又是八小时以外的时间;第二阶段则是文革期间,“为人民服务”、“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等口号惊天动地,于是,领袖的虔诚崇拜者,“活学活用”的狂热者,便涌向了桥上,其中绝大部分是中小学生,他们不计报酬,不分日夜,很快地取代了汉水桥上的第一代臣民;第三阶段,便是改革开放后的十余年,此阶段第一次给这种活路涂上了职业性的色彩,而主宰者再不是武汉市民,而是清一色的来自远山偏村的“黑人口”。他们聚集在这儿,形成了一个非正式团体,他们相互倾轧着又相互依赖着,相互歧视着又相互帮助着。有发了财的,也有穷愁潦倒的;有喝酒吃肉的,也有吐血拉脓的……总之,这儿和这个世界一样,充满了富与贫的悬殊。

他们居住何处?

汉水桥两端的桥底过道两侧,以汉阳桥底为主。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棚子,他们也懒得去营造,因为这些拉大桥的“职工”大凡都是孤身寡人、无牵无挂,天马行空、来往自由,可属“黑户”中的自由公民。

他们这个部落有“酋长”吗?

当然有。而且极具权威,并不亚于远古酋长,实际上是一霸。他并不劳动,却坐地“纳税”,如有一人敢蔑视其“法度”,那么将导致众人“教训”之。教训手段大凡又是拳打脚踢、棒飞绳绑之类。“酋长”的收入当然就远远地超过了“劳动者”。霸主怎么产生的?“黑户”中无人考察,就是考察也未必有个结果,因为十余载来,“就业”者如走马灯一样换来转去,而“霸主”却总是那个精瘦如柴、戴着副深度眼镜的孝感人。如果问这家伙哪来的如此威风,也同他怎么被抬上霸主交椅一样是个永远的谜。

一九八七年九月的一天,这个孝感人终于犯了大案子被公安局抓走了。于是,在这个大桥群体中引起了一片哗然,他们深感“酋长”回归部落无望,便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焦灼之中:部落不可一日无君呀!可是,谁再来坐这把椅子呢?

这个大桥部落中,约有固定臣民四十余人,来自东南西北中。因此,中国“水是故乡甜人是故里亲”的地域观也在这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按照人员计算,湖北省首当其冲,而湖北省又是孝感地区和黄州地区并列榜首,因此,“酋长”人选无疑将在这两个地区中产生。哪方英雄坐上这把交椅,就意味着哪方老乡得势,于是乎,就像美国竞选总统一样,两派各产生一名候选人后便开始拉势力。活动数日后,选举在一个半夜进行。

张瞎子代表孝感人竞选。

李三狗代表黄州兄弟参赛。

两派的拥戴和支持者又成“一”字形两边铺开,个个圆睁怒眼,摩拳擦掌,大有拼个鱼死网破之架势。

竞选第一轮是大骂。

张瞎子:“李三狗,我给你这个王八儿子说个明白,这宝座是我的,你别他妈癞蛤蟆想天鹅肉吃!”

李三狗:“张瞎子,你眼睛睁得再大也只有一只,你龟孙子要是知趣,就早点俯首称臣!”

张瞎子:“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一只眼一目了然,横直比你王八蛋一身横肉强十倍!”

李三狗:“老子肉多魁武,走出去气派,你小子一只眼外加一身皮,像下江的瘪三!你龟孙子拿碗尿照照!”

“你……”

“你妈个屁!”

接下去,又是一顿臭骂。

骂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之时,李三狗突然吼起:

“张瞎子,你婊子养的到底要哪门着?”

“李三狗,你听着,老子张瞎子随便!”

“好,你狗日的不后悔!”李三狗左右环顾了一下,两手扬起一挥,颇有些将军风度,“拐子们、弟兄们,给我杀过去,瞎子当家亮子就会遭殃!”.

“来得好!小的们,迎战!”张瞎子一点也不示弱,“怕死的是王八儿子。”

顿时,两股浊流搅到了一起。一时间叫声四起,哭声遍地,埃尘弥漫,沙石横飞……十分钟后熄鼓休战,两下俱伤、溃不成军,唯有指挥作战的张瞎子、李三狗不失威严地站着,数十名“士卒”无一不在地下滚翻、哀叫,一股腥臭的血味在空中扩散。

李三狗:“一比一,战和!你王八儿子说,第二轮怎么战?”

张瞎子:“老子也随你便。”

李三狗:“输了的是孙子!”

张瞎子:“赢了的是老子!”

李三狗:“好,兄弟们都尽到了责任,躺下了,剩下的就我们两个了。”

张瞎子:“你想一个对一个?”

李三狗:“老子压下去挤得出你的狗肠狼心!”

张瞎子:“你王八儿子算屁好汉!”

李三狗:“老子不算汉子?老子跟上一任大哥玩大桥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养了你祖宗八代的那个穷湾子里抹泥巴呢?”

这个张瞎子讲起资历来也确实浅薄了些,连头连尾在这儿也不过两个年头,他之所以被弟兄们推出来“竞选”,完全取决于他的那颗包天大胆。于是,他骂道:

“你他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蠢蛋一个,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你可是这儿最大的草包!”

李三狗听了,不觉火冒三丈,跳了起来,眼睛里一片血红:

“你他妈的骂老子是草包?”

“不但是草包,还他妈是饭桶!”

李三狗再也按捺不住了,“刷”地从小腿处抽出刀子。

张瞎子冷笑一声:“想玩刀片子?老子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在长肉膘呢!”说罢,猛地一下扯开了上衣,露出了搓板般的胸脯,且一步一步逼了过去,直逼到李三狗的刀放下才站住脚跟,闭上眼睛,“是汉子,照老子胸口捅、不捅的是乖孙儿!”

这儿顿时像下了地窖。寂静得令人恐怖。

半分钟过去了,张瞎子见无动静,睁开眼,又逼道:“王八儿子,捅呀,怎不捅?你若不敢,就叫一声爹,老子连交椅一起交给你!”

这个李三狗架打了数次,东西窃了不少,坏事也做得够戗,但真正杀人却未开过洋“荤”,何况他晓得孝感帮中有他的几个把兄弟,今天即便捅了他几刀,自己的这条小命也会一命归天。因而,刀子虽举起了,眼睛虽充满了血光,就是没胆儿捅下去。这时,见出了这般邪乎乎的架势,双方都有几个兄弟爬起来劝和了,李三狗大骂了一声,也准备借船过河、借梯子下楼,捡个便宜底子后再论长短。不料,张瞎子得势不让人,对围上来的弟兄们吼道: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不然,老子一人赏你们一刀!”

他说罢,果然抽出了一把匕首,横咬在他那张硕大的嘴巴片子里。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