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21）

四、谁来炒他们的鱿鱼？

一位西方哲人说过这样一段话：人仅仅是一根芦苇，大自然里最脆弱的一根芦苇。不过他是一根思维的芦苇。如果要消灭他，宇宙用不着全副武装，大动干戈。一缕轻雾、一滴水珠足矣。但是，即使宇宙当真粉碎了人，人比刽子手更宝贵。因为他明白自己死了，他清楚地知道宇宙的优势，而对于这一点，宇宙却一无所知……这里，它似乎与我们所接受的传统哲学观点有些相悖，但又不尽然，它同样强调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永恒的尊严及人的思维的不可战胜。我们必须通过思维来使自己升华，而不能指望我们无法填满的时间和空间。

然而，在三资企业里，对于聘员尤其是那些蓝领阶层，诸多自诩将所谓“人权”视若神明的洋人们，并不需要他们有更多的思维，尤其是独特的或充满“反叛”的思维来升华你的生命和价值，实践你的尊严和个性。他们追求的最高境界似乎是每个人都应是严格地按照他们意志运转的机器。机器的运作带有噪音，这是不可避免的机械运转现象。但是，这里令你困惑就困惑在你还决不能像机器一样发出带动负荷的噪声。

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平静。

这一绝对平静产生的契机，则是洋富人们绝对思维控制下的绝对权力。

这一权力贯穿在每个聘员生活的始终。

从招聘开始，你就得无可奈何地开始品尝这杯苦酒。

上海，中国永恒的寓言。“十里洋场”概括了它辉煌的过去，也预示着它不可估量的明天。它的显赫史，记载着外来帝国的扩张野心，也张扬了它远东世界大都会的形象。对于那段殖民地的历史，我们留给史学家来评说，但仅就空间而言，它却曾是“东方的巴黎”。当它成为中国人骄傲的时候，外国人也不曾将它遗忘，他们在不断地寻找契机，重温外滩的温馨。当历史卷过一段负重的岁月以后，他们便又一次“卷土重来”，尽管绝然不同的性质昭示着两个绝然不同的时代，但却强烈地刺激着上海人的“贵族梦”。

无疑，想成为“贵族”，重要的是物质——“精神贵族”已成为永远过时的誓言。于是乎，当南来的旋风带着浓重的物质气息终于使上海人明白生活方式上的低系列，正在逐渐造成精神力度上的阳痿和城市里的“农民”时，他们习惯地发出了一声怒吼：上海人、广东人，谁是中国的老大？谁是老大呢？这是一个很令人玩味的历史过程。在老一辈中国人的眼中，上海是中国的天堂，是大亨的聚居地，是东方的巴黎，是冒险家的乐园，是穷困潦倒者无家可归时的栖息地……而广东的三角洲呢？只是一片沉寂的、由穷山恶水覆盖的乡村。当时闯“南洋”的人们只不过把香港当着一个驿站，而广东只是他们漫长旅途中的一段空间而已。那时，上海无疑是老大。

历史终于开始改写。

当财富有了全新的社会价值和道德内涵之后，腿依然短，脸依然黑，眼睛依然笑，颧骨依然高的“南岭风味”的广东人，开始了不屈不挠地对“中国老大”这一主题的征服。

终于，昔日的“老大”措手不及了。

一方面是“老大”弃巢南飞，上海话不再神秘；另一面又是广东人以自己的商品在上海实现了他们的“软着陆”，广东鞋、广东饼干、广东饮料、广东服饰……如潮水涌向上海滩。

上海老大开始反省：“输在哪里？”

答案其实简单：财富。

老大自有老大的风流，他们开始了非同凡响的对财富的征战。

面对行囊鼓胀的洋老板，他们再不像十多年前那样惊慌那样紧张，只要能获取财富，他们绝不会让洋老板的每一次的一纸招聘写满悲凉。尽管骄傲的上海人，极强调自己的行为习惯和过程，但在象征着可能得到更多财富的“三资企业”这个迷宫的大门前，对洋老板的刁钻不得不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驯服”。

一个叫白芷的作者，披露了这样一个故事，恐怕不是一个空洞的说明。

上海闵行开发区有家新开办的日本工厂，企业全称叫东洋泳装有限公司。在中国办厂当然得用中国的工人，这叫对廉价劳动力的有效利用。尽管这样，条件仍然是苛刻的。我们先看看它的招聘启事：

本企业招收20名缝纫流水线工人，女性，年龄25岁以下，心理素质良好，无任何工作史。身体健康，未婚。身高：1.60-1.65米。合同期为两年，两年后本企业不再录用……

“又不是招聘时装模特儿，条件这么高？洋人挑肥拣瘦，坑人，更歧视人。”面对招聘启事，不少的中国人表现出了不满。

怨言尽管发泄，但“洋企业”的诱惑力依然。招聘开始的第一天，就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

然而，当我们“深入其中”，又会发现能给人真正震惊的倒不是洋人的招聘启事，而是他们别出心裁的考试招数。

先说面试。

清一色的板刷头和西装革履中间镶着的是一张神情严肃的“鬼子脸”，目光盯着应聘者，带着明目张胆的挑剔。

“叫什么名字？出生年月日？”

常规性的询问由陪同的职业介绍所工作人员承担，一位22岁的姑娘答罢，一位日本人向翻译做了个手势，于是翻译又问：

“你曾在什么工厂做过吗？”

“没有，我是待业青年。”

“一点都没做过？”

“噢，在纺织厂当过三个月的临时工。”

姑娘突然记起，老实作答。

日本人皱起眉头，示意翻译让她走人。

人们疑惑不解，翻译亦然，但见洋老板态度坚决，不得不对那位姑娘说：

“日本老板说了，凡在国营企业做过的人，哪怕只有一天也不要。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难免不染上大锅饭所造成的懒病，他不希望它会传染到他的企业里去。”

在场的中国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谁也不再言语，尤其是应聘者更是人人自危，小心谨慎，机械作答，唯恐稍有闪失，被逐出竞争之列。

然而，苛刻的面试之后，小日本还会掷出一些奇特的招数，让你防不胜防。

且再看下面的考试。

有幸通过了面试的姑娘们走进了一个大厅。大厅里摆着长龙般的条桌，桌上放着长龙般的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黄豆，黄豆边放着一双筷子，筷子边又放着一个盘子。桌子的两头却站着手持秒表的“日本鬼子”。

这是考场吗？当然不用怀疑。

翻译开口了：“给你们一分钟，用筷子将盘子里的黄豆夹进杯里，谁夹得多谁就是优胜者。”姑娘们各就各位后，翻译再说一声“开始”，考试就在一种特殊的氛围中开始了。

“为什么要拣黄豆？”

“考工人的反应灵敏度。”

问者疑虑，答者干脆。谁能说一个“不”字？当然，摇头叹息属于旁观的权力。

考试完毕，以黄豆粒数为标准，从多到少挑出40名姑娘，进入最后复试。

复试是张考卷。

别以为日本人落入了中国招考的俗套，请看考卷。

选择题：

a、如果你在上班途中遇到了堵车怎么办？

（1）叫出租车；（2）跑步；（3）反正已迟到，等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