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2》(8)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三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2》(8)

四个嫌疑犯的自白

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题记

1

写过几篇法制文学,组织上便出面联系,要我到本市江北公安分局去体验生活,我欣然同意了。先到政治处报到,后由一名秘书介绍到了刑侦队,于是,我在这儿惊喜地遇到了我过去小说中的两个原形人物:一个是刑警队长杨智河,一个是他的助手马烽。关于他们那些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早走进了我的作品里,但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听罢我的自我介绍,口快心直的马烽从椅上跳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

“你就是胡达?大作我读过,都是些胡编滥造的东西,我们的杨队长哪有那么神乎?”

杨智河细眯着双眼,无声地笑着,脸上牵出了几条深纹。

我脸上一阵发烫,大概红了,不过,我却感到这儿的气氛不错,挺随便,暗想:这次下来生活,肯定会有不少收获。

这天夜里我没回家,和刑警们一起围着办公桌“将军”、画乌龟,不亦乐乎。子夜时分,电话铃响了。马烽拿起电话,立即传来一个急促的男中音:“不、不好,我们这儿、这儿出人命案了……”

“什么地方?”

“瑜、瑜芝路,霞……霞光舞厅……”

瑜芝路?那里我熟悉,我虽不进舞场,但也常常偷闲到那儿去走走。有人说,时间流淌到了八十年代,人们像从长梦中醒来,开始追求生活的节奏、新奇、刺激与色彩了,而夜生活的丰富,又是这巨大乐章中一个不可忽视的旋律。那么,瑜芝路也就算得上是这座城里现代气息最浓的地段了。其实,它不宽,也不长,但却拥有数十家舞厅。每天,西边还残留着斜阳,这儿就匆匆忙忙地披上了绚丽的色彩,瑰丽奇妙、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和各种夜的光华,仿佛使整个充实着人和物的空间变成了一片虚幻……

霞光舞厅就设在这瑜芝路的中段。

“你叫什么名字?”

“徐祖太,霞光舞厅的经理……”

“你把大致情况讲讲。”

下面的一段文字,便是我事后根据徐祖太的电话报案进行整理后的产物:

……晚上七点三十分,霞光舞厅内歌舞俱起了。整个舞池,人声鼎沸。

变色柱、彩灯不断神秘地眨着眼睛,室内一片朦胧,它让人勉强地看清场内的一切:衣服薄透的女歌手,鹤立般站在乐台上深情表演,时而舞动光洁的手臂,时而扭着纤细的腰肢,动作大胆不羁,歌声婉约甜美。舞池里,女的气色红润,男的衣冠楚楚,踩着从电子吉他、贝斯上滚落下来的强烈的、有着诱惑力的音符在疯狂地旋转。

在这拥有众多的舞客的舞池里,最引人注目的是此刻正在乐队前旋转的那一对儿。他们年龄相仿,不过三十。男的着一套铅灰包的巴拿马西服,潇洒飘逸;女的面目清秀,肤如凝脂,一套色彩鲜艳的金丝绒旗袍,勾勒出了她的优美曲线,她那根据明清盘髻演变而来的蟠桃式的发型,分股组成,交织盘在头顶,轮廓清秀简洁,线条流畅柔和,既有古典韵味,又有现代气息,更表现出了一种成熟的美感……他们面带笑意,大胆不羁、不拘形式,时而发出一两声忍俊不禁的笑语……大约跳过四五个曲子后,这女子的脸上那自负中带些孤傲、兴奋中带点陶醉的表情不见了,细腻且娇嫩的肌肉不时地抽搐几下,连额头上也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点,舞步明显地紊乱了……

她到底怎么了?

也许与那双眼睛有关。这是一双年轻的男性的眼睛。他刚进来不久。他没跳舞,一直坐在舞池边的那边舞客们休息的折叠椅上。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宽大的衣领翻着,遮住了他的整个下巴,但是,他的眼睛中却透着股阴森森的冷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旋转中的女人,仿佛要把她淹没、毁灭似的,不,又好像在专注地欣赏着她的美,她的舞姿……

她每每跳到“风衣”的跟前,身子就会本能地哆嗦一下……如果这里仅仅只有这个幽灵般的男子,她也许不至于如此紧张,可怕的是,舞场中还有一对年轻的舞伴始终追逐着她,挑衅似的在她的前后左右疯狂旋转。那男子衣冠楚楚、气宇不凡,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大概是害怕,她的目光就不时地瞟向“眼镜”,在他的脸上扫视几下,然而,她的情绪也在自己目光的扫动中渐转低沉、低沉……那“眼镜”似乎在寻求一种报复,反而愈跳愈得意,愈跳愈精神……

她终于忍受不住了,一阵晕眩袭来,倒在舞伴的怀里且慢慢向地上坠沉下去……

舞场里出现了一阵很小的骚动。

于是,那“眼镜”推开他的舞伴,过来了;那个穿风衣的男子,眼睛猛然睁大,也过来了……

“醒醒,你醒醒,你怎么啦?”她的舞伴声音带点儿颤,连连唤道。她慢慢睁开跟,说了一句话:“带,我走,离开这儿,离开他们……”恰在这时,室内所有的变色柱、玻璃吊灯也骤然熄灭了,唯有两三盏彩灯还在调情似的眨闭着,光线黯淡了,一片昏黑……熄灯之举乃是舞厅经理为了方便、招徕顾客使出的高招,你看,几多少男少女正乐得其时,在这个珍贵的时分亲昵呢。

突然,在这熄灯的分秒之间,一声男子高且尖厉的呼叫撕碎了这里的平静。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场皆惊,音乐哑然了,舞客愣住了。灯光再度亮起,以它全部的光线照射舞厅,于是,人们看到了这样一个场面:那个令人羡慕的、刚昏迷过一阵的、穿着金丝绒旗袍的年轻女人倒在舞池里了,没有合上的眼睛和没有光泽且僵死了的眼球向人们在表明,她已变成了一具尸骸——于是,刚才还沉醉于甜美梦中的少男少女们,踩着一片惊叫声,朝门外拼命挤去,逃离现场。

“顾客们,静一静,不,等一等,都不要离开现场,我去通知公安局,先生们、小姐们……”舞厅的徐经理急了,跳上一把折叠椅,乱哄哄的场面已使他语无伦次。

然而,他的这番喊话,倒使舞客们更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五分钟后,这宽阔的舞厅内已空空如也了。不,还有一个人,他愣愣地在死者的跟前站了许久,然后弯下腰,轻轻地为她合上了眼皮……

这个人便是那个“眼镜”。

2

值班民警放下了电话……

半小时后,我随杨智河、马烽、法医等一行五六人,匆匆地赶到了舞厅。

“眼镜”还没有离去,还站在空旷、寂寞的舞池里,站在灵魂已经超脱了躯壳的那个女人的跟前。他正是那个追逐着死者舞步的“眼镜”。他,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略显消瘦。一副变色眼镜恰到好处地架在他的一管鼻梁上,脸上表现出了痛苦与怨艾的复杂感情。

死者呈半卧半侧形地躺在地下,身躯成“弓”状,四肢也微微弯曲,薄且小巧的嘴唇有些斜牵……可见,她心脏停止跳动的最后时刻身上出现过短暂的痉挛。

少顷,法医在死者的后颈部发现了一枚一寸见长的金属针——它一半刺进了她的肌肉内,一半露在外面。法医告诉我们,这女人很可能死于这根金属针。

接着,开始了现场勘察。遗憾得很,这儿除杂乱的脚印外,再找不出一样可供参考的痕迹物证了。

该厅的徐经理,此刻正诚惶诚恐地回答着杨智河的问话:

“那个高声惊呼的男子呢?”

“跑了。”

“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呢?”

“也走了。”

“你应该堵住他们。”

“我失职……不过当时人太多太乱了,一下子就把他们淹没了。”

“你这位经理还有什么情况提供吗?”杨智河的话里带有明显的责难。

徐经理不敢迟疑,忙从记忆里挖细节。这也难怪,舞厅发生了凶杀案,说明治安防范措施不力,公安局有权封门整顿。于是,他沉吟了许久后,又激动地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对您有用,瞎说了……”

杨智河沉默地看着他。

“我记起了一个小小的细节……死者突然昏迷时,我从乐台上急忙赶来,她的身旁确实只有三个男人,但就在灯熄前的一会儿,这儿还出现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二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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