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3》(8)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三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3》(8)

一本日记出现了:程子珊是谁?我采访,有个极不好的习惯,不喜欢做笔记。不是偷懒,是想表现自己的脑袋对见过的事物具有着非凡的胶着能力。其实不然,这个习惯常常害苦自己,写文章时,不是把时间顺序颠倒,就是把人物关系错乱,弄出过不少笑话,当然还惹过官司。马烽说这是我的一大“恶习”,甚至可以说是“虚伪”。我心里服气,口里没让他:你马烽永远不懂,这叫形象思维!顶撞过马烽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狗屁理论!

开始写这篇小说时,我就回忆过,那天清晨,老杨、马烽和我离开沱罗桥后,我们又干过些什么?最终总算记起一个大致的轮廊。

老杨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我就躺在刑警大队的靠椅闭上了眼。虽然一夜未眠,但仍难入梦,脑子里整个被那个叫白晓的姑娘占领了,从她被白色簇拥着的脸,想到了太平间:如果这张脸躺到那儿,血液没有了循环,心脏没有了跳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可能无所谓丑,无所谓美。有时生命因活着而生动,有时也因死去而精彩,那就看为什么活,为什么死了……

我翻动了一下身体,见老杨也没睡,他还坐在案前拼命地抽烟。烟雾如网,把他干瘦的身躯,很深地裹着。他在想什么呢?出于职业本能,他可能更想揭开的是,白晓跳水的背后有没有一双残忍的手。确实,湖西宿舍里的那头“凶兽”,沱罗桥上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可以让他保持足够的警惕;而我呢,更多想探求的是,生命、人性和心灵,以及与之相依相偎的故事。这大概就是搞逻辑思维与搞形象思维的人之间的区别了。

大约是上午九点左右,守护在医院的刑警来了电话,报告的大致内容是:白晓完全苏醒了,但闹着要出院,和医生很不配合,好说歹说地做了工作,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我问老杨:“怎么办?”

老杨满眼都是血丝:“还能怎么办?去医院呗。我没有你文章里说的那样神乎,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得从白晓的嘴里找出点线索。”

我们再次来到医院时,已是几个小时后。

白晓躺在病床上,昏迷期已经过去。她双眼瞪得圆圆的,凝视天花板,像是刚刚被什么掏空似的,显得有些空洞。但脸色比昨晚多了点观赏性,苍白已经褪去,有了些红润,而栖息在上面的近乎于麻木的安静,又显示出了一种冷峻的美……多么值得庆幸,这样一个美丽的精灵终于没有在人间消逝,也许一切过去之后,纷纷攘攘的世界里又会有一张生动的脸。

对于我们的来到,她既没表现出惊诧,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老杨先开口说话:“白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她的反应仍然是冷漠,仿佛周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使她感到惊奇。她的心似乎早已属于那个她差点儿去了的黑暗世界。

老杨耐心极好:“我们是刑警。”

她的眼睛总算眨了一下,也只是想证明她还是一个活着的生灵。

我就插了一句话:“那个用生命作赌注救你的人,不希望你这样,他希望你生活得很好。”

我企图用她“救命恩人”的留言,把她关闭着的心门启开。可是,我错了,她并不领情,不过总算开口了:

“不,他不该救我,他该让我去死……”

“真的死了,你不觉得遗憾,二十三岁的大姑娘?”

“你接着是不是还想说,今后路还很长很长,有阳光,有鲜花……是吗?可是,我告诉你,救我的人在延长我的痛苦,在折磨我的灵魂!”

老杨不失时机地说:“不过,据我们所知,你跳下沱罗桥,好像并非自愿。”

她很敏感:“什么意思?”

老杨答:“有一个人,在那儿‘帮助’了你。”

“你是说有人要杀我?”

“不然,我们的刑警就不会把你保护起来了!”

“不,没有谁帮我!我是自杀!我上沱罗桥时,桥上只有我一人……”

“我很敬佩你说谎的勇气,不过,那可是有人亲眼看见的。”

“那是幻觉,幻觉,该死的幻觉……”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急于解释呢。”

“你们不会在我这儿得到什么的……”

白晓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说罢,闭上眼睛,不知是累了,还是在逃避感情上的苦难,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老杨时而激将,时而规劝,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耐心,但一切还是无济于事。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即使是自杀,你也该说说自杀的理由呀!”

白晓突然睁开眼睛,带些挑衅地盯了我一眼:“自杀犯罪吗?”

我说:“也许不是,但……”

她说:“那我就没有必要告诉你理由,那属于我自己的感受,自己的隐秘。”

我无话可说,看着老杨。

一向自信的老杨摇了摇头,满脸堆着苦笑,意思是告诉我,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离去之前,他对白晓说了一句话:“白晓,你先好好休息,我们还会来找你的,因为刑警寻找谜底是他们的职责。”这句话,让我看到了老杨的决心。我知道,这个老杨只要固执起来,什么事他都能办成的,这对我而言也是个不错的决心,不然,解不开白晓的这个“死结”,我的文章就没法写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老杨拍拍我的肩,口气多少带点揶揄,当然是友善的:“胡达,看来从白晓的口里弄不出很有价值的东西,你昨天说,第58个跳桥者会由于她的幸存,本来复杂的案件会简单起来的预言,有被现实打破的可能啰。”

我说:“按常理,应该是这样的嘛,她只要把桥上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家伙一说出来,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老杨说:“问题恰好也出在这里。一个心如死灰,或者说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她能按照我的设计来合作吗?”

我耸耸肩,佯装不以为然状:“如果是他杀,白晓不开口,案情也不会复杂,凶手一定是那个从湖西宿舍区走出来的男子,他先来到桥等着她……”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她推到桥下去吗?”

“根据张老师的叙述,他就是一头凶兽。”

“可他出门时,不是叫她进屋么?由此可见,他并不希望她死。”

“那么,那个桥上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还会是谁呢?”

“有时你也会提出幼稚的问题。”老杨说,“是谁,我们不正在调查吗?

可以肯定的是,他和白晓是熟人,可能和湖西宿舍的那个男人一样,与她有着一段沉重的情感纠葛。”

“唉,不管自杀还是他杀,这档子事,总与‘情’字有关,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在情路上理智一些呢。”

老杨怪怪地笑了:“你好好地想想自己,在这档子事上,你是不是总是理智着的?我不知道你的情史,我只是凭直觉瞎猜,不过,马烽这小子,他的底儿我知道,复杂着呢。你要研究爱情,他的故事就够你揣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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