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3》（25）

白晓的遗书王莽原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脸上却没有特别的表情，鲜花瓣与略带麻木的脸，形成一种对比，很鲜明，还有点滑稽，但我此刻却诙谐不起来。

“来了？”我说。

“来了。”他说。

“看白晓？”我问。

“看白晓。”他答。

接下来，我们就相对而视。他好像有话要说，却没说；我似乎也有话说，也没说。我们都同时抬起脚，就在快要擦肩而过的刹那，我还是蹦出了一句话：

“感谢你还有这份同情心。她很需要。”

“我们毕竟曾经爱过，爱过，就留下了痕迹。”

“你不想把它抹掉？”

“那不是人，是畜牲。”

王莽原走过去了，接着又走进了白晓的房间。我站在走道里，心里突然涌出了一阵喜悦，莫名其妙的。为了白晓的愿望，还是为了王莽原最后说的一句话？我说不清，但我相信，有他的那句话垫底，白晓可能会在医院度过愉快的一天，即使王莽原不能再把爱给她，但毕竟还是把情义送过来了。

我转身准备离去，又听见有人在叫我。抬头一看，嗬，走道的另一头，居然站着枝丫。显然，她是陪王莽原来看望白晓的。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我遇见了你们？你也是来看病人的？”

枝丫一身都散发着青春活力。蓝牛仔裤，无袖低胸衫，染红了短发，一脸灿烂的笑容。她一点也不掩饰地告诉我：她是陪男朋友王莽原来看他过去的恋人的。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我问。

“莽原说怕别人受刺激。”她笑吟吟答。

“你就不吃醋？”

“落伍了吧。吃醋就是不相信自己，我相信自己，干吗要吃醋？”她说，“你觉得这个王莽原怎么样？”

“酷！”我用了一个时髦字眼。

“瞎，这个我知道，谁看了都知道。我是说，他有没有个性？你和他对过话，你肯定清楚，说呀。”

“他都告诉了你？”

“他什么都不瞒我。”

“你把你们的关系告诉你父亲了吗？”

“该告诉他的时候再告诉他。他比你还古板。”

我人是老了点，但我却一直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年轻一些，再年轻一些，可是，我在她的眼里还是古板一个。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

“你这个人气量小，开一句玩笑，看把你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算了，我再不对你说‘古板’两个字。”

“毕业了吧？单位找好了吧？”我顺便关心了一句。

“毕业了啦，自由啦，单位嘛，先跟你保密。”她说，“你也是来看那个白晓的？她长得怎么样？”

“你不是说你不吃醋么？”

“只是随便问问，不过是好奇而已。”

“漂亮，和你一样。”“还有和我一样漂亮的人？那我得过去看看。”

她说罢，居然丢下我，跑了过去。我想叫住她，她回头给我留了一个怪怪的扮相，还是走了。现在的小姑娘，你还真不敢说读得懂。我摇摇头，转身走开。走了几步，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条空空的走廊。我知道，我在牵挂着白晓和王莽原，但愿他们今天有一次愉快的谈话……

可是，我殊不知，王莽原的造访，加速了一场悲剧的重演。

只是，第二天我才知道这一切……

第二天上午，我又一次来到了医院，进了住院部。

这天的住院部，好像比平时更显得安静。安静中好像有些不祥在空气中游动。说不出由来，只是一种感觉。

“你找谁？”有人猛然问我。

我抬起头来，一个长得魁梧的年轻人拦住了我。原来，我在寻思中忘记了看路。我歉意地笑笑，说找一个病人。

“哪一个病人？”那人又问。

我就说了白晓的名字。

“白晓？”那人警觉起来，由于有点过度，目光便有了些怪异，“你是她什么人？”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太抽象了，有谈恋爱的朋友，有利益互动的朋友，有鱼肉朋友……面对这警惕的眼睛，我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便答：“我们见过面，打过交道。但我也不知道这属于哪一类朋友。”

“那你就请回吧。”那人说。

“为什么？”我问。

“她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昨天下午她还好好的。”

“激动什么？她割断动脉血管，自杀了，就在昨天夜里。”

“她说过，今天要和我谈一次话的。”

“神经病，死了还谈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