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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镇蒙尘

盐镇蒙尘

约莫两个时辰,缪玄昭一人在院中临时支起的庖厨间来回操持。

她余光所见,那帷幕里几位高门中人,只是冷眼作壁上观,不像是打量她所做之物究竟如何,而是定眼瞧她这个人。

缪玄昭觉得奇怪。少时在缪公府,倒也颇耳闻些高门宅院内用人的法子,有时在外招揽,便要隐去主家氏姓门第,只说是长安城内的贵人寻可靠的管事放在院内。

为的是防着别有用心的人趁乱入了府中。

面前这些人只说自己是北霁在南境的高门,的确不知其深浅。既与北霁相关,自得处处留心。

“襄城绛朱轩上呈,木樨一口酥。”缪玄昭沉声开口。

几个头带巾帻的小厮上前,将糕点分别摆盘至几个精致净白的瓷碟中。缪玄昭侍立一旁冷眼一觑,看着像是官窑里烧的东西,绝非南境等闲的官宦之家能用的。

只见酥皮灿烂金黄,层层薄如蝉翼,个头却极小,玲珑惹人垂涎。掌事的妇人们皆不由自主地凑近案前,敛袖撚起一块,放入口中。

*

一小厮上前耳语,白管事即放下庭院里的事情,只抱手往后首去,“卫大人舟车劳顿,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帷幕后即是这园子的正堂,卫绾啜饮间已等候多时。

“白管事辛苦了,殿下着我运送些南境各处入贡府里的补品,来给各位管事仆妇颐养身子。在外做事不比在府里,想来自然是各处都不习惯。”

白管事一时躬身拜谢,“殿下有心了,实在体恤我们这些粗人。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无不敬服用心的。”

卫绾听闻,面有悦色,只拂袖放下那闻香杯,望向几案近处的窗外。院内正喧哗一片。

“那就好,外间那个绛朱轩的人,务必要给她个恩典,来府上客厨。而且要想办法,必须要让她本人来。”

“这——”。白管事一时露了难色,

“我坐于此,从头至尾瞧见了院里这各色琳琅,而殿下定会喜欢绛朱轩做的东西,我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自然清楚他喜好。”卫绾轻笑,他如此苦心筹谋,这次定要让陆羡把话说个清楚才好。

“是,卫大人,我这就去办。”

“白管事费心了,将那人做的东西留下一份给我送来。”

卫绾成竹在胸,便松了眉目。想来这二人的确是难斩的缘分,即便各人前路皆是黢黑难辨,若能相互陪伴一段,倒也是好的。

*

“贺玄掌柜,一道木樨一口酥,果然中有乾坤,余韵悠长。我府中特召你为客厨,需得你亲自驻府月余,替庖厨传授糕点案头的工夫。如今绛朱轩在南境众多行首中脱颖而出,名声自今日起必然大躁。”

白管事递上召帖,眼神中对缪玄昭赞赏有加。

缪玄昭姿态从容便接过帖子。

“多谢管事擡爱和贵人恩典,绛朱轩必是要应召的,只是现下生意草创,诸多杂事脱不开身,玄昭自请予我三月,仍在襄城理事,三月后必依着管事的要求,入北霁替贵府办事。”

“这——”,白管事犹疑时,恰见卫绾立于侧首堂下檐柱后,对他点头示意,于是对缪玄昭说,“好,府中一待三月之期,必会车驾去绛朱轩,接应掌柜客座鄙府。”

“多谢管事成全。”缪玄昭不卑不亢,只福了一福,便解下庖厨间的罩衫,在众人的注目中朝园外行去。

*

襄城,太守府。

襄城太守一职自前朝李氏掌权时便设置,乱世中南北分裂,彼时寒门出身位至一郡之首的范敬臣,钻得空子,欲作北地豪强,和信饶的城主一同自倨已处,不向任何人称臣。

北霁初创,入主中原自得意满,无暇顾及南境事宜,便由着襄城、信饶壮大至今。范敬臣虽是才德不显,却最为贪念财色。而后与郅毋疾等商贾界的行首交往甚秘,此中情形不为民间所详知。

“郅老板近来才学在南境闻名,燕馆筵席如流水,不为声色,只道风雅玄谈。如今声名已显,南境一带的士林学子不望南北士族之首,倒纷纷拥簇于燕馆,下官当真敬服。”

郅毋疾面不改色,想来听惯了范敬臣这些冠冕堂皇之言。

“范大人,闲话少叙,我来是有要事相商。听闻如今北霁在南境封了个藩王,下一步若我未言错,他多半会来襄城与你合谈。”

郅毋疾命菖蒲把一个沉重但夺目的鎏金箱子置于案上,活动时尚能听见贯钱银两磕碰在一处的“叮铃”声响。

他一面摩挲那箱面的剔金飞鹤,朝范敬臣说道。

“若到那步,我要你,严词拒绝,绝不退让。至于襄城的安危,郅某可担保,现下如何,到那时便也还是如何,你仍可高枕无忧,做稳你这个郡太守的位置。”

“下官自然是唯郅老板马首是瞻。”t范敬臣顿了一顿,“可北面和东面迟早会因为盐湖的事情眼热,将矛头指向襄城,若到那时,又该如何支撑?”

“襄城地小,盐湖却可兼济天下。东面江左现下威胁不大,我已在其中周全过。更何况襄城向来以公道的价格对其出让湖盐,现下他们需应付北霁虎视眈眈,不若留襄城稳固调停,还可保盐供无忧。至于北霁狼子野心,但也绝对不敢擅自发兵,他们找不出襄城的错漏,就无法寻出借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既来了中原,自然是要守着中原的礼数和规矩,否则民心向背,他们如何担当得起。”

范敬臣自是受用,襄城若屹立不倒,他这个郡守的位置便如山中大王,“下官受教了,郅老板挂心襄城,所谋甚远,实在是让我等惭愧。”

郅毋疾一袭绛色袍服端坐垂眸,以指背将箱奁推至范敬臣的面前,“大人这么多年鞠躬尽瘁,才让襄城民生安乐,行商畅达。是郅某该称谢才是。”

他擡首时瞳光如炬,冠玉如神。

如斯峻严,使得那厢范敬臣竟畏缩地欲避开他眼睛。

*

绛朱轩,后院正堂。

晨起,缪玄昭梳妆已齐全,立于堂门槛内,见大师傅正带人往来于前店和庖厨备货。尚未营业,她便喊人到堂下回话。

“老默,城外烧砖的窑炉寻的如何,若实在没有现成可用的,你找人照从前在陵邑里见过的规制,去做个简易的,规模不必太大。石工和沈大哥联系,前日替沈氏制宗祠时,他遣人去寻了一些,不如招揽到我们这。”

缪玄昭抱臂思虑一阵,继续嘱咐。

“湘儿,城北托沈大哥让渡的铺子简易收拾一番即可,日常便可拨人往那边学制纸扎魂幡,各色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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